p;人只会对同一族类的人施予友爱和同侪意识。
除了骑士身分,出身于温菲尔王国的骑士在他人眼中更是王国的人。
金援断尽,周遭的眼光又太过刺眼,在基地里待不下去的他们便沦落为流民,寻找栖身之所。然而同时跨足教会与王国的身分,造成了他们的阻碍。
当我为骑士们的窘境深感同情时,罗兹握紧腿上双拳,挤出声音说:
「我们的信仰,明明一点都没变……」
眼泪滴落在拳头上。
罗兹发现自己流泪而慌了起来,但缪里搭上他肩膀的手更是让他忍不住泪水。缪里将罗兹的头抱在怀里,用不知如何是好的困惑神情看著我。
在王国与教会抗争一事上,我感到正义是站在我这边。教会坐拥特权多年而深染恶习,总有一天需要匡正,如今我也依然是这么想。
然而在世间掀起的变化浪潮愈大,卷入的人也就愈多,教会这方的人也无法例外。
教会这边也有坚守教条的人,我当然不愿意伤害他们。然而激烈翻腾起来的改革浪潮已经无法复原,而我也不认为应该复原。
面对罗兹的悲伤和痛苦,我只能抱胸沉思。
我的行动,伤害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人。
无论道歉或视而不见,感觉都不对。
像这种时候,祷告和信仰都无济于事。
只好尽我所能,为火堆添点柴枝。
隔天醒来,罗兹已经不在了。
用树枝拨弄枯火堆的护卫告诉我,他在日出前就离开了。
还淡淡地说,也许是因为即使还在见习,骑士也不该在人前掉泪的缘故。
圣库尔泽骑士团成了落入王国与教会裂缝之间的一叶孤舟。身为扩大这裂缝的推手之一,我觉得自己要对他的眼泪负起部分责任。
「他能顺利得到修道院的帮助吗?」
护卫在煮早餐喝的牛奶吧。他抬头看看我,视线回到火堆上说:
「我想很难。」
「他们不是圣库尔泽骑士团吗,接收他们不是件荣誉的事吗?」
「像布琅德大修道院这种有长久历史的大组织,不太可能会把这种烫手山芋接进门。骑士团对任何阵营来说既是敌人也是朋友,是战地上最难做人的一群。」
「……是你的经验谈吗?」
他耸耸肩说:
「海兰殿下收留我以前,我是个佣兵。当佣兵之前,我住在一个国境上的村落里,动不动就会变成对面国家的人,要效忠的领主也常换来换去,所以两边都不信任我们,还会迫害我们。我明明都住在同一块土地上,却总觉得自己是个流浪儿。」
我没接话,护卫又笑了笑说:
「最好笑的就是吃饭了。」
「吃饭?」
「只隔了一道国境,饮食习惯就不一样了。一边习惯用水煮肉,一边坚持要用火烤才行。每当领主换人,我们煮肉烤肉也得跟著变,好让人家接纳我们。」
护卫像是忆起当年情境,浅笑著叹息。
「新领主来了以后,就会说我们的肉根本不是肉,直接丢在地上。那小子说明明自己都没变这句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
接著他收起笑容抬起头来。
「抱歉,我太多话了。」
「哪里……」
护卫继续面无表情地控制火候。
人的立场或敌我观念,往往比天气还要善变,难以捉摸。
我叹著气站起,往马车货台看。用行李当枕头的缪里已经起床,盯著一块布看。
「那什么?」
「嗯……」
缪里用喉咙轻声回应,懒懒地爬起来,用双手将那块布高举到我面前。
「这是那个骑士给我的,他还说长大以后会来找我呢。」
那块布印上了两把剑交叉在教会徽记前的图案,即圣库尔泽骑士团的团徽。
「虽然他还挺像故事里的骑士……不过满爱哭的,有眼泪的味道。」
吟游诗人的歌曲里,总是少不了骑士征讨恶龙的途中,将衣服上印有骑士团徽的部分割下来交给小村姑当信物的桥段。
想不到真的会遇上这种事。这时,缪里将团徽按在鼻子上对我贼笑。
「这算情书吧?大哥哥要吃醋了吗?」
我给她一个无力的笑。
「他的确是个出色的男性。」
缪里立刻嘟起嘴,然后往团徽吹口气说:
「那个男孩说他是在这附近出生的耶。」
虽然应该是罗兹比较大,缪里叫他「那个男孩」感觉也很搭,让我笑容僵在脸上。
「我看他过得很不好的样子,就问他要不要回家看看。他是贵族没错吧,感觉很有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