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快起来!」
缪里喊醒了我。
我迷糊地左顾右盼,发现自己还在船舱里,四周黑压压地一片。
是靠港了吗。除非有紧急需求,不太可能会在夜间出航才对。猜到一半,我感到整个人漂浮起来,有如船摔进了坑洞。
紧接著是一次沉重的冲击,地板一反前态急速上升。
「找地方抓好!」
船舱里到处是大呼小叫,而船又落入深坑。地板大幅倾斜,堆放的木箱和麻袋捆一起滚过来。尽管大多都是空的,直接撞上了还是有可能受重伤。
真正使我站不稳的不是摇晃,而是不知发生何事的恐慌。我下意识抱紧缪里的肩,寻找安全的地方,可是我们在船舱里简直是瓮中之鳖,只能往上跑。
在猛烈摇晃的黑暗中,我好不容易摸到梯子边,让缪里先上去。
这个山里长大的野丫头随即稳稳地爬出去,成天看书的我还得请她拉一把。结果一钻出甲板,狂暴的风雨就从旁砸在我脸上。
「再绑紧一点!」
「再一个过去抓舵!死也不能放手!要是跑到西边去,就要一路被冲上外海了!」
甲板上有如地狱。
雨势大得宛如船只误闯瀑布底下,天空布满煤炭般的黑云。闪电一阵阵地照亮黑暗的世界,清楚映出诡异的漫天云褶。
我看得目瞪口呆时,有个紧抱著船桁的人对我奋力大喊。
可是喊声遭雷鸣掩盖,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紧接著,一道猛浪越过护栏直扑而来。
洗刷甲板退去的浪,以强得我以为脚会折断的力道扫飞我的脚。有如岩堆的水团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抱著缪里滑到另一边护栏。
背后猛力一撞,随后全身又浸淫在飘浮感之中,瀑布由脚往头流泻,最后脸冷不防撞在地板上。
我咳得七荤八素,完全分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
这时有人在我耳边大喊:
「大哥哥!站起来!」
缪里的声音使我睁开眼睛,只见浑身湿透的缪里两手紧抓著我的右手。
「抓住缆绳!」
缪里随他人的呼喊连忙四处张望,而我立刻动作,伸手抓取就在身旁的缆绳。同时拉回缪里所抓的右手,用腋下和胸部尽一切力量抱紧那细瘦的身躯。
随后船头往下一掉,咸涩的激流刷过全身,我连觉得冷的余力也没有。就连眩目电光挟带的雷鸣,也被打上甲板的浪涛声抹消。
到这一刻,我总算了解这艘船是处于什么状况。
船误入暴风雨之中,如落叶般随波逐流。
「没事吧?」
我对怀里的淋湿小猫问一声,而她尽管咳个不停也仍点了头。
「大哥哥,你不要……又掉进海里喔!我不想再跳下去了!」
那贫嘴的话使我莞尔一笑,轻吻她被海水冲过的饱满额头。
「寇尔先生!缪里小姐!你们还好吗!」
这时有个人大喊著,在漂来晃去的船上健步如飞地跑过来。
那是身材圆胖如酒桶,德堡商行的商人约瑟夫。
「上天保佑。」
话声刚断,约瑟夫要保护我们不受下一波海浪侵袭般掩住我们,待水退去后说:
「这里很危险!两位请快点下去!」
然而船员们全都九死一生地拚了老命坚守航线。
当我想问有没有任何事我帮得上忙时──
「快点下去,和小伙计一起把灌进船舱的水捞出去!然后把压船酒桶里的水倒掉,找绳子几个一堆地紧紧捆在一起!这样万一船底破了,也能提供一点浮力!要是真的不行了,就抓著浮桶求神垂怜吧!」
运气不错,能做的事还有很多。
「我们要想办法不让船漂到外海去!等下一次海浪过去就赶快跑下去!」
船向下一沉,闪电照出远在头上,好比崖头的波顶棱线。
转眼间,船又往上一升。还以为会被拋上天时,甲板又被狠狠刷过一次。
「趁现在快走!」
我脸也不擦地抱紧缪里的手走过甲板。
一扶住船舱口,她就轻巧跳进去,连梯子都省了。
我当然模仿不来,下梯子到一半就被海水迎头浇灌,最后脚底打滑,摔个四脚朝天。
「大哥哥少了我就真的不行耶!」
缪里的嘲笑其实一点也没错。因为有缪里陪伴我,我才能走到这一步。我拉她的手爬起来,照约瑟夫的话去做。
船每次倾斜,货物就成了不听话的狂牛。虽然常有人笑我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我在温泉旅馆其实做了不少粗活。我用力踏定双脚挡住酒桶,缪里就用咬的拔下木栓。再来只要让酒桶任海波翻动,里头的水自然会流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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