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幕

  突来的窒息感逼得我猛咳不止。

  然而咳出喉中的不是气,全都是水。经过剧烈的呕吐而终于能呼吸后,我蜷著身体又是一阵咳。

  「咳咳!……咳咳!……呃啊……」

  无论吸气呼气都只会引来痛苦的咳嗽,等到呼吸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喉咙已热得像火烧。

  而我的脑袋是满满的雾水。

  死后的世界是这么活生生的吗?难道我上不了天国,坠入地狱了?

  我疑惑地环顾四周,发现人在牢狱般的狭窄石堆房间中,一旁有个火堆。只是在墙上留空的窗口外,有如世界边境的狂风,不断将雪片吹进房里。看到这里,我不禁寒毛倒竖。

  这里是修道院。我人在欧塔姆的修道院里。

  与寒冷不同的寒意顿时窜遍全身。难道至今遭遇的一切都是梦?都是我在修道院作的梦?我们从船上跳上栈桥时,就已经脚底打滑落海了吗?

  不然我无法接受。因为我落了海,然后──

  「缪里!」

  我终于注意到眼前的她。

  缪里就侧躺在那里,整张脸苍白得了无生气,全身湿濡。

  「缪里!缪里!」

  不管我怎么叫怎么摇,她就是不醒。不仅如此,她的头还瘫软地倒向一旁,水流出唇间。

  令人作恶的绝望使我用手指撬开她的嘴,让她平躺。水虽流出来了,却没有呼吸。

  神啊!向神祈祷前,继承缪里之名的佣兵团所说的战斗逸事在脑里响起。心脏停了不一定就会死,既然它不动,我们让它动就好。

  我叫她起床般用力拍打缪里的背,一次又一次。直到嘴里再也不出水,她全身忽然一震,开始咳嗽。

  「缪里!」

  再叫唤她,她还是没睁眼。耳朵凑到她嘴边,能听见游丝般的吸气声,但她的身体冷得像冰。得要让她暖起来才行。

  我求救般看向火堆,但那里只有几根沾上微弱火苗的细小漂流木。

  「喔?运气真好。」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我几乎跳起来。

  转头一看,见到欧塔姆从邻房现身。

  「您、您为什么会……」

  「这里是我的修道院。」

  欧塔姆轻声这么说,扔来一条破毯子。

  「没别的了。」

  接著他转身又走回去。

  尽管毯子湿气很重又充满霉味,但总比没有好。我解开缪里湿淋淋的缠腰并拧乾头发,脱去上衣裹上毯子。

  缪里的唇已经不只是发紫,颜色淡得和脸上皮肤难以区别。

  我用毯子尽其所能摩擦她的身体,但始终不见效。

  「等我一下。」

  留下这句话后,我站了起来。

  一阵强烈晕眩使我双腿一软,狠狠撞上了墙,当场又是一阵呕吐,吐出的全是咸呼呼的海水。在我边吐边怀疑哪来这么多水时,我才确定自己真的是从船上落海而沉入水中。

  可是,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也无法想像怎么会有这种事。

  吐完之后,我不等调息就爬向邻房,见到欧塔姆坐在里头,雕刻黑圣母像。

  「有什么、有什么东西可以烧吗?」

  我哀求似的问。

  欧塔姆以凿尖削削圣母像,在烛光下端详几眼。

  「这里是信仰之家,你就燃烧信仰吧。」

  直到我先因心中燃起怒火而站起,欧塔姆才终于转头看我。

  「人难免一死,她能多活这么久,你应该为她高兴才对。唉,如果不逃出礼拜堂的藏宝库,她就能安稳地度过余生了吧。」

  第二次的晕眩,是愤怒的缘故。

  然而欧塔姆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动。

  「当我从筵席回来,就发现你们被冲上岸了。是黑圣母显灵了吧。」

  那双沉静的眼,怎么看都像在陈述事实。

  「你们不是想破坏我的决定吗?」

  说得一副给条毯子就该感激他的样子。

  喔不。我告诫自己,有这想法纯粹是因为我敌视他。这里真的什么也没有,欧塔姆自己穿的也是破布。其他就只有黑圣母像,其原料黑玉原石,少量蜡烛以及赤裸裸地摆在地上的食物。漂流木构成的火堆已是他最大的体恤。

  那细小的火苗,就是这座修道院。

  「我所做的,是为了保护黑圣母曾经保护的这座岛。你们想阻止我,黑圣母也一视同仁地降示奇迹。相形之下,你的信仰又是如何呢?」

  我无从反驳。

  「要是救不活你的同伴,就表示天意如此,莫可奈何,而这里到处是莫可奈何的事。光是你能幸运得救,我就要感谢神与圣母的恩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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