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p;距离够了之后,两舷船桨呼吸一致地划出美丽曲线摆上空中,划入海面。船开始有力地前进,驶离港口。
在没有货物可供避风的甲板上,我们任凭风雪吹打。然而我一点也不觉得冷,凝望凯森,以及远处通明如焚的教会。
当初我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什么呢。
如此令人目眩的疑问梗在胸口,让我喘不过气。
「晕船的话,直接吐在甲板上就行了。」
约瑟夫在瞬即大幅摇晃的船上笑著说。
「要是头从船边伸出去,小心被拖进夜晚的海里。到了晚上,会有怪物躲在海里。」
我不只不怀疑那是迷信或妄想,还觉得或许真是如此。
不见月光的夜海黑得宛如恶梦,只有不时涌起的白浪勉强告诉我这是现实。船像个惊慌的孩子小幅震颤,不时跺脚般猛摇。咚!咚!来自船底的撞击声,是来自海浪的拍打,还是怪物想拖猎物下水呢。
不一会儿功夫,教会的火光已远在彼方。
「和他谈过了吗?」
约瑟夫表情放松,彷佛来到这里就没问题了似的问。
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小酒桶。
「是啊,算吧……」
我用海上的黑,将这浅白的谎胡混过去。
「那就好,这样我就有脸见史帝芬先生了。」
约瑟夫笑著把酒桶交给我。喝了一口,发现是呛辣的蒸馏酒。
「穿过这里,走岛中间的小路,风浪就会神奇地减弱很多。再忍一下就好。」
莱赫也说过同样的话。
「麻烦您了。」
我也想赶快解脱而这么说。
「包在我们身上。」
约瑟夫拍拍胸脯后走向船尾,不时随大摇晃踏定脚步。我环顾四周,发现缪里闭著眼坐在船桅底下,全身用毛毯裹住。明明想和她说话只要走几步就行,中间却宛如隔著无限远的距离。
我不忍见自己的伤口般不再看缪里,望向大海,但那并不会治疗我的心。到了海上,海变得更加恐怖。
不知风势渐强是因为船愈走愈快,还是大风雪将至的前兆。破碎的白浪飞快地在船后消失,彷佛被河流冲走。教会的火光,已和闪烁的飞雪难以区别。信仰也是这样的东西呢。
我失了魂似的茫然望著大海,连寒冷也感觉不出来。
可以想像得到,接下来船将一路南行,送我到阿蒂夫向海兰禀报事情始末,但以后的事完全是问号。
我不能回纽希拉,缪里一定不想见到我,然而我也觉得自己无法继续待在海兰身边。我心中缺少了让我待下去的某个要件。
因为我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恍惚眺望大海的我,不禁将破碎的白浪想像成各种物体。有的像飞翔在黑暗中的白鸟,有的像爬行在海面上的白蛇。曾有一次特别大,我将它看成天使伸展双翼,一次次地鼓振。
起先,我还受不了自己怎么还有这种想像,然而我愈看愈怪。那白浪虽然起伏不定,但从未消失,反而似乎逐渐扩大。
不,它真的在扩大。
那不是白浪。
是船。
「约瑟夫先生!」
我尽可能地大喊,然后首次体会到人在怒海的渺小。我连自己的声音都几乎听不见,冰屑如碎石般打在脸上。
船大幅左右摇摆,每次往上一跳,就得了热病似的颤动。
我拚命站稳双脚,走向船尾,朝著和其他船员一起紧抓舵柄的约瑟夫大叫:
「约瑟夫先生!有船!」
约瑟夫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眼睛进了雪,抑或是耳里听见了荒唐报告,绷著一张脸。但我没有看错,回头还能见到那天使般的航迹又大了一些。
「有船!有船靠近了!」
船又猛力摇晃,一阵飘浮感后,我重重摔在甲板上,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约瑟夫他们摔是没摔,但也错愕地望著我指的方向。
「海盗来了!」
约瑟夫大喊一声,放开舵柄冲下通往船舱的阶梯,划桨速度也随之加快,但是在黑暗中看不出加速了多少。而且海盗的船形细如长枪,完全是为最佳机动力而造。
反观之下,我们这只是又宽又胖的商船。
被欧塔姆带上那艘船的感觉重现脑海。
他们一定会追上。
告死天使的容颜已近在眼前。
「寇尔先生!」
我转向约瑟夫的叫声,只见他在船桅下紧抓著缪里的手。
再一次地,声音断绝了。
但我仍顺约瑟夫的手势往海另一边望。
冷不防从雾中现身的怪物就在那里。
细得像港口餐厅那条尖嘴鱼的撞角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