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得恨不得把自己掐死。虽想趁黑暗痛哭一场,却流不出泪。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出现脚步声。不是金属质感,而是柔软的皮靴。走得很仓促,又似乎很紧张。途中停顿好几次,甚至一度折返。纵然如此,脚步声终究来到了藏宝库门前,钥匙插入锁孔。
「都没事吗?」
出现的,是莱赫。
「骑士在说他们抓到王国的手下,果然是你们。」
莱赫不时回头望向礼拜堂入口,话说得很急。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帮王国做事,但假如你们愿意可怜我,请务必听听我的请求。」
我一时混乱。打开藏宝库的锁,准备放我们走的无疑是莱赫,可是有事相求的怎么是他呢?不是应该相反吗?
随后,我注意到他那把钥匙真正打开的,是他自己的心。
「请你通知王国欧塔姆大人和大主教的交易。雪会带来风,卷成大风雪。凯森外边的海这么开阔,接下来这几天他们的小船恐怕是出不去了。但是只要趁今晚出海走窄路,还是能在岛的遮挡下冒著风雪往南走。顺利的话,可以比大主教他们的船早一星期赶到王国去,到时候就能带队在南下航路拦截他们。」
匆匆说了一大串的莱赫,也把自己的妄想当作最后依靠。
目睹酒掩盖不掉的丑恶现实,逼得他不得不这么做。
「然后,请救救上了那艘船的人。」
我实在不认为有那么容易。王国攻击大主教所乘的船完全是宣战行为,不可冒然为之。
但莱赫替我开锁也是事实,而约瑟夫也说过勉强出得了海,待在这里又没有任何帮助。于是我点点头,握起莱赫的手。
「跟我们一起走,离开这座岛吧。」
莱赫是我的分身。困在岛上动弹不得的倒影。
可是莱赫乍然一笑,重重摇了头。
「我是藉口如厕才溜出来的,要是一去不回,事情马上就会闹大。好了,快走吧。」
莱赫看著我尴尬地笑。
「一次也好,我也想救救人啊。」
一股悲伤顿时涌上心头。我不禁拥抱莱赫,拍拍他的背。
回过头,见到缪里已经站起,低垂著头。
「愿神保佑你。」
不知是谁对谁这么说,更不知道有无帮助。
我和缪里就此离开藏宝库,隐身于筵席的骚忙中。
莱赫一转眼就不见踪影,我也不能喊他。
旅行就是这么回事。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们走吧。」
虽明知不会有答覆,我仍这么说之后再走,而缪里也乖乖跟来。无论再怎么不情愿,想回纽希拉还是得搭约瑟夫的船。
我们穿过一对对醉醺醺的男性与他们的女性舞伴来到大门。卫兵独自喝著酒,见到我们只是稍微睁大了眼,什么也没说。
脚下的雪松软如沙,滑得像在嘲笑我焦急的步伐,没多久就喘了。但这次和下山那时不同,没被缪里甩开。人生在世本来就该奋力向前,不然就白活了。我懊悔又难过地咬紧牙关,拚命往前踏出步伐。
到了港口,即使站著不动,呼啸的风仍将雪片如飞沙般往我脸上吹。海边浪声滔天,夹杂栈桥和船只的木板摩擦声。走到约瑟夫的亲戚家,见到他正在炉边烘手。一看到我,惺忪的眼就亮了起来。
「请立刻出船。」
「没问题。」
约瑟夫毫不踌躇或迷惘,没喝完的酒一把撒进炉中,灰烬如狼烟似的飞舞。
我脱下女装,迅速换回原来衣物,整理行囊背起。原想留几枚银币,可是怕留下与我们关联不浅的证据会连累她们,最后什么也没留就离开了。
在风雪中到了港边,先走一步的约瑟夫在栈桥向我们挥手。
船已架上登船板,甲板灯火晃荡。
「呵呵,让我想起以前教会攻来的时候啊。」
约瑟夫这么说著,跟在我们后头上船并收起登船板,头探进通往甲板底下的楼梯口大喊:
「兄弟们!让南方人看看咱们凯森人的骨气!」
在我旅程上听来的航海常识中,夜间出航等于是自杀行为。就算发生天大的事,看不见月亮就绝对不会开船。
可是现在别说没月亮,还是个漫天飞雪,狂风咆哮的夜。浪又高又急,即使船靠著港也摇得很厉害。在这种时候出海,绝对不只是因为熟知自己居住的每一寸海域。那样的勇气,证明他们都是刚毅的水手。
我终于真正体会到,王国和教会为何如此认真想取得他们的战力。他们都是生来就和这片吞人的海洋搏斗而生存至今的战士。既然能在白浪翻腾的雪夜出海,冲进满天飞箭的敌阵简直是小事一桩吧。
船只要有钱就买得到。
但勇气不是。
「出航!」
船桨随这不知来自何人的叫喊从底下伸出,一齐粗暴地撞上栈桥,似乎是在推船。船缓缓离开栈桥,栈桥发出令人不安的嘎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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