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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里兜帽下的眼睛闪闪发光。她自幼在深山村落长大,海上大大小小的事对她来说都非常稀奇吧。更何况她的好奇心本来就比别人强一倍,就连迎面而来的海风也毫不浪费,细细品尝她第一次海上船旅。
见到她这模样,我开始觉得带她同行其实也没那么糟。毕竟到头来,让她过幸福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事。
今天天气好,风又不强,海鸟悠悠的叫声配上船只的缓慢摇晃,宛如白天就喝得醉醺醺的慵懒假日。我原本打算利用航行时间,深加思考几个翻译圣经时觉得不够到位的抽象语词,但不一会儿瞌睡虫就来了。即使以为自己大白天就在泡纽希拉的温泉又发现是作梦,我还是抵抗不了这股舒畅。
就这么恍恍惚惚了一会儿,一阵粗鲁的衣物摩擦声使我清醒。
「嗯……缪里?」
向旁一看,原来是缪里抱腿蹲坐下来。她虽闭著眼睛,脸上却没有睡意,喉咙还不时咽下些什么似的抽动。
船悠悠荡荡,慢慢地左摇右晃。
缪里察觉我的视线,以半夜听见怪异声响的眼神看过来。
「缪里,你的脸色……」
说到这里,缪里突然跑到船边把头伸出去。我什么都还来不及问,她的背霎时一鼓,跟著就是一阵呕吐。看来她也不是那么百毒不侵的无敌女孩。
但我心中有股莫名的欣慰,替她可怜而起身拍拍她的背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谁教你都不听话。」
我把握时机挖苦她一句,面色铁青的缪里怨恨地瞪来,但那股狠劲也马上就被随后的呕意冲散了。
她继续呜咽呻吟,时不时地吐了几次之后,症状才稍微稳定了些。我依照德堡商行的商人事前教的方法,拿皮水壶给她漱漱口,取下腹围当垫子,尽可能解开围巾等缠住身体的东西,最后让她平躺在甲板上,应该会好过一点。
躺下来的缪里脸色差得吓人,且呼吸短促。尽管如此,让她枕上我的大腿之后,她仍摸索出我的手,紧紧握住。虽然平时老爱笑我蠢,很不给面子,但多少还算有点可爱之处。
听说晕船死不了人,所以我不怎么担心,忍不住想趁这时候还以颜色。
「像你这个样子,出事的时候可帮不了我喔?」
缪里痛苦紧闭的眼睛张开一条缝,唇也懊悔地噘起。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偷捏我手背一把,真有她的。
「大哥哥……你好坏喔……」
「是啊是啊。」
我随口应声,摸摸她的头。她似乎是认为这种情况下再怎么挣扎也说不过我,很快就闭起了眼。要是平常有现在一半乖就好喽。就在我微笑著这么想,低头看她时──
「……大哥哥。」
「怎样?」
「我要吐了。」
「咦!你、你再忍一下,一下下就好!」
缪里没理会慌张的我,侧翻平躺的身子,而且偏偏转向了我。胃似乎翻腾得很厉害,蜷曲的背大幅抖动了好几次,看得我脸也绿了。
当我好不容易抓著细瘦的肩膀推开她,想尽快扶到护栏边时……我终于发现了。
「……嘿嘿。」
虽然表情依然难受,但缪里仍挤出得逞的笑容。
在恶作剧和使坏上,我还是比不过她。
「真是的……」
我安心又头疼地叹息后,缪里又平躺下来。头当然是枕在我腿上,抓著的手也没放开。尽管脸色已难看到变成蜡白,紧绷的嘴仍有些许笑意。
我生不起气,反而赞叹起她的坚强。
「我认输。」
缪里听了轻笑起来,吐口长一点的气。身体似乎不再紧绷,呼吸也趋于平缓。
看来晕船最好的疗法,果真是赶快睡著。
我再摸摸这顽皮小妹的脑袋瓜,道一声晚安。
船驶过了好几座小岛和岩礁,但迟迟看不见可以停泊的岛。难以掌握行程的旅行特别劳心,在不熟悉的汪洋上更是煎熬。
闲来无事的我,开始帮醒了又睡的缪里整理睡乱的毛织衣物。一不注意,天都要黑了。直到风冷得难受,海浪声也完全变成噪音时,终于出现一个较大岛影。当船显然往岛影驶去,我才总算松了口气。那就是德堡商行设了会馆的岛屿吧。
「缪里。」
我轻摇那瘦小的肩,缪里随即醒来,迷蒙地看著我。
「快要靠港了,准备下船喔。」
她视线是对著我,可是涣散得不知有无意识。
「还很不舒服吗?」
缪里没说话,虚弱地看了我片刻,最后闭上眼用力点个头。
像个脆弱幼小的孩子。
「也就是没事了吧。」
轻拍几下她的头,她跟著从喉咙深处低吼起来。
「行李这么多,我可没法背你下船,自己准备吧。」
既然有办法假装发脾气,表示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知是自知被我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