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对了,门口卫兵跟你们说过这教会的规矩了吗?」
「说过啦,女人要住其他地方嘛。」
缪里回视莱赫,笑咪咪地这么说。该说她胆子大还是神经粗呢。莱赫愣住了似的注视缪里片刻,最后驱赶睡意似的眨眨眼睛,又打了个嗝。
「嗝。抱歉,我带你们去房间。现在人少,有好房间能住。」
莱赫跟著穿过我们身旁,向门外走。
「喔喔,好冷啊!」
酒酣耳热的身体吹点冷风,应该很畅快吧。莱赫舒爽地继续走,我和缪里随后跟上。
在中庭工作的人只要见到莱赫,距离再远都会问候一声或挥手致意。即使他白天就会喝得醉醺醺,在这里仍是个受人景仰的祭司吧。
更重要的是,除黑圣母外,只有他能为船员祈祷平安,提供航海慰藉。
「关于刚才没说完的事──」
我们经过一处应是菜园的地方,不过压低果树枝条的不是水果,而是一条条的鱼乾。莱赫边走边检视鱼乾状况,并说:
「真的就是大问题。他们都自个儿划了小船出去,然后再也没回来了。多半是落海或迷航,不知漂流到哪去了吧。」
遭冰雪阻隔的严酷北海,具有与其寒冷和清澄空气相符的庄严气息──莱赫像是看了不少人怀抱如此期待而来却客死他乡,不胜唏嘘地耸耸肩。
「他们大多是不懂这地区,也没有往来的贵族派来的……近的有温菲尔、普罗亚尼,远一点,来自南方诸国的也偶尔有几个。总之,背负权威而来的人在这里死了,无论死因如何都会惹来嫌疑。」
海兰是怎么称呼这片地区的管理者呢?
「听说这一带是海盗作主,真的吗?」
莱赫带著阴郁眼神稍微转头瞥视,叹了口气。
「这里的人怎么看都像海盗,很难辩解,可是他们并不是所谓的海盗。」
绑实松脱的鱼乾绳结之余,莱赫继续说:
「平常主要是护卫商船,或是到处侦防,以免盗渔船或真正的海盗破坏这里的岛。总之就是做些讲道理难以解决的事,这样好懂多了吧。」
若要用一个我熟悉的词来替换,就是民兵团吧。
「假如没有他们,根本没人能管理这片危险的海域。要是每个人都因为资源有限就为所欲为,日子马上就过不下去了。武力就像箍紧酒桶的铁环一样,没有了它,就连向每季来这里赚钱的人收税都办不到。没有税收,这里很快就会被外地人吃乾抹净,走向灭亡。他们是因为有必要才存在。」
喳、喳。踏雪前行的莱赫每隔几步,就有一道白烟从他左肩流逝在空中。
可是他的背影不只有替海盗说话的愤慨,也有说再多也没用的落寞。
「可是只会道听涂说的人老爱闹事,说什么海盗讨厌南方人,人都是他们暗杀的。事实上,几乎都是因为那些人不知道这海域的可怕又不听当地人的劝,才会出人命。」
莱赫说到这里,停在一栋相当大的楼房前。
「到了。」
要上几个石阶才能进门,是为了避开积雪吧。
宿舍是建在石造地台上,上头铺了木制地板。我有好多次冬天睡石地的经验,但也只有精力旺盛的二十岁之前能这样撑而已。早已二十来岁的我见到木地板,是松了一大口气。
「走廊后边的房间有个助理祭司,要借被铺之类的东西就找他。要住哪间房,他也会替你们安排。最后要付多少钱,全看个人心意。」
莱赫语气很故意,令人莞尔。
而他继续保持那表情说:
「虽然说修道院盖在无人岛比较理想,可是这海域没人住的岛,说穿了就只是不能住人罢了。主要是因为岛周围的海流太复杂暗礁又多,行船非常危险。不过呢,那些都是外表看不出来的东西。和信仰很接近吧?」
莱赫笑著踢踢自己另一只脚,抖掉鞋上的积雪。我对他率真的举止颇有好感,但要我陪他一起笑实在有点困难。
「因为这个缘故,这一带的人明显不太欢迎来自南方又作圣职人员打扮的人。因为到处问来问去已经够烦人的了,要是出意外死在这里,又要惹来外界莫名其妙的嫌疑。当然,对于生意会因为当地人和外地人起冲突而出问题的人来说,同样也是个麻烦。」
莱赫是迂回劝我这几天安分点过。
往好处看,那是这圣域中人的亲切忠告。
「然而,我毕竟是不能空手而回。」
我尝试反抗,老祭司却喝醉了似的突然无所谓地耸肩。
「不管是请当地人带路还是做什么,都一定要照当地人说的话去做。尤其是出海时。」
莱赫停在门口看著我们进门,并这么说:
「这是为了你们自己好。」
还不等我们回话,门就关上了。
喳、喳。待踏雪声远去而消逝,残余的只有寂静。
缪里调整行李位置,抬起头说:
「被讨厌了耶。」
我默默低头,见到的是张笑脸。
「旅人去到哪里都是这种感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