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的小草。除了山羊和牧羊人到处漫步,还能见到人们在海边补网、在家门前晒鱼乾等生活即景。
说好听点,这里的生活相当清闲,但也不难想像他们随时可能陷入困境。
暴风雨持续久了,无法出海捕鱼的人家就要面临断炊;要是房子被吹倒,附近一棵树也没有,显然无材可修。况且维持生计的根干──船,也是以木材制成,生活基底是脆弱得可怕。
即使我们所搭的商船已在前一个港口卸下大部分货物,但经过那些岛时,沿海居民仍会停下脚步和手边动作,神情略显恍惚地望著商船。也许是我多心了吧,看起来就像拾荒少女见到贵族配戴她一辈子碰都别想碰的宝石,骑马经过的样子。说不定船上任何一样货物,都具有大幅改善其生活的力量呢。
「这里的信仰一定很现实吧。」
「……?」
我不由自主的呢喃引来缪里的不解表情。
倘若尽其所能弄来一切资源也不足以支撑生活,人就只能向天祈祷了。
那就是他们用以抵挡狂风最实际的依靠。
「但愿是正确无误的信仰,补足了他们的缺失。」
生在这地区的人,乘船时必定会配戴黑圣母,不单是为了祈求航行平安。他们也非常渴望某种伟大的力量来支持他们的生活。
而据说这整个地区,只有一名修士替集当地信仰于一身的黑圣母制作雕像。假如这名修士是秉持正确信仰来推广黑圣母,可以想像信徒们遵从的也是正确教义。我心里怀有这样的盼望。
船继续顺利前进。途中天气变差还下了雪,所幸没有刮风,对航海毫无妨害。
当晚,我们在某小岛唯一有屋舍的地方,彷佛盘据于高耸悬崖下的旅舍过夜,天还没完全亮就继续旅程。气温虽冷得要命,风依然是安安静静。我和睡眼惺忪的缪里靠在一起,抵抗睡意看著船左弯右拐地穿过岛林。而这样的状况,在日出后产生了变化。
我们突然来到开阔的地区。
起先还以为是景色变得太快而造成晕眩,但我很快发现自己弄错了,是船真的突然摇晃起来。这宽广地带与过去小岛之间的狭路不同,风可以纵横无阻地吹,浪也跟著高了。船帆都要裂了似的胀满了风,船桅发出咬牙苦撑的声音,使航程转眼化为冒险。
「还好吗?」
海浪拍打船身,大把浪花被风吹上甲板。
我急著想翻出抹了油的防水鞣皮风衣,而睡意全消的缪里则以两手抓著护栏,入迷地望著海面。
「好厉害喔……海里有湖耶……」
听她这么说,我才发现海水颜色像画了线一样深浅分明,大概是海底有急剧落差吧。更往远处望,还能看见一列岛屿围绕深色海域。的确,那里堪称是海中之湖。
此外,风开始呼呼地吹,且掀开缪里的兜帽,让她长长的头发在空中飞扬。不过这银色少女毫不在乎,沉醉于北海的严峻风景。
风不知何时掺起冰屑,寒冷几乎与疼痛同义。短短几分钟内,大自然让我们明白自己已从春季的领域返回了冬季。一想到这地区真正难熬的时节恐怕早已过去,这气候只是末尾余波,近似恐惧的情绪便侵袭了我。
然而天气虽差,这片海中湖似乎算是各路航线的交会点,突然有其他船只出现。我不断揉眼擦去结在睫毛上的冰,眺望大海,找到雄壮威武,也许有三、四层甲板的巨大远航船只,还有和我们大小相近的商船,以及只有一、两个人操纵的小货船。
每个人都把这环境当作家常便饭。
平时爱玩闹的缪里,也默默注视那些在强风、冰屑与白浪中呼著白烟般的气,用红通通的手掌舵,跨海讨生活的人们。情绪一激动就会跑出来的耳朵尾巴,也似乎忘了本分。
「……那是……船吗?」
彷佛没时间晕船的缪里回神过来问道。
「可是……那看起来黑黑一团……而且……好大喔?」
缪里往船的去向凝望,我也在她身旁跨开腿抵挡摇晃,遥望前方。
「好像……不是船,是山。黑色是因为盖满森林。」
「山?」
那语气像是不敢相信海里会有山,但她很快就发现那正是我们的目的地。当山棱开始清楚浮现于雾蒙蒙的视野时,往来的船只也繁忙许多,看来那里就是这岛屿地区的中心点──主岛。
我帮缪里拨开沾上衣服也不融化的冰屑,戴回兜帽,补一条羊毛围巾塞进领口。
她有点嫌烦,眼睛却紧盯著船的去向,似乎不愿在抵抗上浪费任何时间。
顺风使得船以冲锋般的速度接近主岛。
不久,离开阿蒂夫后的第一个五脏俱全的像样港都出现在我们眼前。背后山岭有如宝座上的国王,睥睨脚下大湖。
没有别的山比它更适合用「威风凛凛」来形容吧。
为其肃然起敬时,缪里忽然轻笑起来。
「呵呵。大哥哥你看,那座山好像在拉裤子的国王喔。」
「咦?」
我这才发现,山上植被分成两段,山脚到山腰的森林颜色较深,看起来的确像拉到腹部的裤子。没长树的山顶堆了王冠似的白雪,让画面更加滑稽。同时,缪里纯真地眯眼远眺的侧脸让我深有感叹。
她所见的世界,总是充满欢乐的光辉。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