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而,我好歹也在能够果敢面对任何难题的旅行商人身边跟了十多年。
于是开始思考罗伦斯会怎么做。
无论如何,我都得处理眼前的问题。
「缪里。」
她不知被海兰看穿了什么,中了魔法般闷不吭声。想必她也和海兰一样,有事情瞒著我。
缪里经我一喊才回神,仓皇后退。她像是吓了一大跳,失去平衡而跌跤,背撞上栅门发出好大声响。
我连忙上前扶人,却被她的眼睛瞪住。
假如那是充满敌意的尖锐眼神,我还能面对。
但那双眼却红得彷佛随时要哭。
「你、你真的要帮那个金毛吗?」
第一眼以为她在假哭,是因为不晓得被她骗过多少次。但我毕竟也是从她呱呱坠地就陪伴到此时此刻的人,看得出她是否认真。
现在头痛,就是因为她非常认真。
「缪里。」
我再一次唤她名字,叹口气蹲下。好久没把视线降得和她一样高了。以前她哭闹不休时,我都是这样安抚她。
「虽然你顽皮得不得了,可是赫萝小姐给你生了一个好头脑,也懂得察言观色。我也知道,你是一个很好心的女孩子。你是知道海兰现在是什么立场才说不想帮他的吗?还是你觉得他刚说的那些也是在骗我?」
平时的好胜不知藏哪去了,缪里显得十分慌张。感觉再推一把就要掉泪,连头发都沙沙蠢动起来。
「缪里,耳朵。」
她不只急忙按住头,还弯下了腰,想就此躲到没人看见的地方般蜷成一团。我知道她激动成这样不会没有理由,但完全想像不来。
不过,我也早就习惯应付这个不回我问题,也不晓得为何不理我的麻烦鬼。而且,缪里和无法捉摸的神不同,人就在这里。
「你从海兰殿下到我们温泉旅馆来之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嘛。」
缪里像是受了家法伺候,缩得更小。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忙著招呼海兰殿下而冷落了你,所以在生我的气。」
缪里的脸已经缩得完全看不见了。
「可是到这种时候还在生气,可就不是一时不高兴了,对不对?」
背后一定有树根那样深入的原因。
「那是值得你见死不救,甚至把崇高理想一脚踢开的事吗?」
从缪里的神情看来,她心里也很难受、迷惘。尽管如此,她依然不愿让我协助海兰。
于是,虽然我不愿意对缪里这么说,但也没其他办法了。
「你为什么要妨碍我的梦想呢?」
缪里的表情,有如我从她抱头的手臂缝隙间用矛刺下去一样。
她瞪大眼睛,身体绷得像无路可逃的猎物,嘴抿成一线。直到身体缩到快要消失不见,才终于卸下最后的防备。
随之出现的,是一双恼怒的眼。
「既然你……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真的要说喽……可以吗?」
我没想到会遭受反击,有点不知所措。缪里抱头保护自己的手一反前态,彷佛在压抑心中涌出的情绪。
我可以理解缪里最后会哭著解释,告诉我为何那么做,也能想像自己静静地听,柔声劝导的模样。但万万想不到,她放下矜持后竟然是威胁我。
我脑子发白地傻了一会儿后,缪里继续强调:
「说了以后你绝对绝对会很烦恼,可以吗?」
缪里那么古灵精怪,会是在耍小聪明吗?用龇牙咧嘴的样子吓退我?
现在处境已经够窘迫了,还会有更令我烦恼的事吗?海兰被逮为人质,教宗将圣经译本列为禁书,我们人在牢里。若不设法转圜,神的教诲会被继续扭曲下去,就连能否活著回纽希拉都成问题。
不过,我看不出缪里与我对峙的表情有任何虚假,她很确定自己在说些什么。且放下了抱头的手,喘得肩膀上下摆动;纹风不动瞪著我的眼里全是怒火,彷佛在说「全都是你的错」。
在办公室里尝了一整天的沉默流过我俩。
最后是缪里的牙撕裂了它。
「我不想……让大哥哥……更烦恼。」
缪里的语气,僵硬到似乎不说得那么慢就不晓得会有什么东西从喉咙里溜出来。
「可是就算是我……也有不想退让的事。」
平时算不上谦虚的缪里都刻意这么说了,绝对就是如此吧。
可是我也不能一直和她这样瞪下去。无论是为了我的梦想还是海兰,以及渴求神助的人们,我都必须尽快解救海兰。
于是我深深吸气,说道:
「你就说吧。」
接下来补充的,是我以缪里兄长角度所说的自负之词。
「让我烦恼也没关系,我一样会设法解决。」
沙沙沙,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