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正是缪里。
「讨厌,大哥哥笨死了。」
「对不起。」
我不是为她救我免于沦为车下亡魂道歉,而是因为我无法回答缪里的单纯问题。
会认为节制重要,当然是因为圣经述及节制是值得鼓励的一种美德,不过圣经上没写的善行也很多。那么,节制为什么会是正确的事呢?想到这个问题后,我觉得那其实没什么理由。
假如有,也只有一个。
「因为人就是会觉得那样才对。」
缪里露出一脸要喊出「啊?」的疑惑表情。
「或许有人讨厌节制,不过经过开导之后,那个人说不定也能了解节制的益处吧。」
「……」
缪里的表情已不只是疑惑,开始担心起来了。我没理会她,再度自问。
单纯追求自己认为自然的事,会是错的吗?
古代好像也有个疾呼善即自然的思想家。
「可是这么一来,会不会跟禁欲之誓起冲突呢……」
结婚是应该获得神祝福的事,但一方面却又要求圣职人员压抑那自然的欲望。
无欲算是自然吗?
究竟谁会同意禁欲是自然之举呢?
「嗯嗯嗯……」
开始对自己过去认为理所当然而接受的事产生疑问后,我发现前方出现巨大无比的阻碍,最后伫立路旁沉思起来。途中,有人拉动我的袖子。
转头一看,缪里的表情急得都快哭了。
「大哥哥……我不会再任性了啦,不要这样……」
「咦?」
即使她紧紧抓了上来,我也一时搞不懂她为何那么说。仔细想想,她大概是以为我在生她讨零嘴的气才停下来不动。我低头看著孩子般紧抓不放的缪里,心里有个念头。
下次就用这招好了。
「不好意思,不小心想太深了。」
我把手按在缪里头上摸几下安抚她。不过那个意想不到的问题仍像只找不到枝头休息的小鸟,在我脑里打转。
即使有团近似郁闷的淤塞感梗在心中,我依然期待这只鸟最后落脚的地方。
阿蒂夫镇以广场为中心划分成几块区域,一旦迷了路,只要往镇上任何地方都看得见的广场钟塔走,就能回到起点重新出发。这样的设计实在方便,令人钦佩。
我带著不再讨食的缪里走过镇上,前往位在东侧的工匠区。不愧是港都,木工类的工坊非常多,而这些切切削削进行加工的工坊门前,还有人在进行往木材抹上黑漆漆焦油的作业。原以为前几天才躲过焦油桶的缪里会想起那个味道而一脸厌恶地闪避,没想到她却看得很专心。
「原来是那样用的啊。」
「好像是涂在木头上以后,可以防水跟防腐。搭远地贸易船或战船的时候,会把肉泡进那里面,肉就不会腐坏了。」
「哼~会沾上熏肉的味道,说不定很好吃喔。」
原来如此。果然事情好坏全看观点呢。
我们再走一段,来到加工毛皮的区域。门户敞开而通风良好的一楼工坊,有人正在进行鞣皮等工序,有人在制作皮绳。
那一排排看似十分暖和的白貂皮,不晓得会是哪个贵族买去。
走著走著,我们在一间店铺前停下。一块巨大牛皮傲然挂在面路的墙上,可能是拿来当招牌用的吧。
「不晓得是不是跟地图一样。」
缪里闻牛皮味道时,工坊里调整剃刀柄的男子注意到我们,问:
「有什么事吗?」
缪里小声说:「这个人身上也有毛皮耶。」害我费了好大的劲憋笑。这位皮匠的体毛就是那么浓,且人高马大,活像一头熊。
「年轻的圣职人员带了个德堡商行的小伙计,是来买文具的吗?」
我往老爱乱开玩笑的缪里脑袋轻轻一点,清清喉咙说:
「我要买稿纸、墨水、羊皮纸和滑石。」
滑石磨成粉以后抹在凹凸不平的羊皮纸上,能方便书写。
「我是很想说『没问题,马上来!』,不过昨天有人订了一大堆纸,我现在正在忙著弄新的。」
熊皮匠耸耸他宽厚的肩,从工作台上拿张羊皮抖了抖。
「这么一张羊皮,我要削成五张羊皮纸才行。一般皮匠了不起只能削出三张呢。」
他顺口就卖弄了一下,不过五张是真的厉害。羊皮纸纯粹是由动物皮革制成,和以破布制造的纸不同,技术愈好就能削出愈多张。
「其他工坊的生意也那么好吗?」
听我这么问,熊皮匠先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看来你是从很大的城镇来的嘛。这里没那么多官员,不会一天到晚有人要买纸。做羊皮纸和文具的店,只有我这间铺子和几个下游而已。」
「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