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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与绑起辫子,穿麻布长裙与围巾的朴素村妇装扮实在相差太远。
「再说,穿那样根本不适合长途旅行。很冷吧?」
「我不怕。海伦姊她们都说,爱美就不怕流鼻水喔!」
她虽笑容满面地这么说,但仔细打量后,我发现她嘴唇有点发紫,脚也抖得像小鹿一样。
我又长叹一口气,往毛皮堆伸手,一条条往缪里腿上挂。
「看你不会把冬眠的青蛙挖出来丢进浴池、设陷阱把兔子老鼠一网打尽之后,我还以为总算能放心了,结果……」
缪里原本是玩得比村里男孩还疯上一大截,后来不晓得怎么搞的,女孩子的样突然就出来了。但安心没多久,现在却要人往另一种方向替她头痛。
毕竟温泉旅馆做的是娱乐客人的工作,愈花俏热闹愈好。再加上客人也都是拋下了各种束缚,在那种地方要她禁欲或节制根本没有说服力。
父亲罗伦斯虽也骂过她,可是被她看出只要暂时装乖就不会捱太多骂,实在无法期待。更糟的是她最近还学会拿「我以为爸爸会喜欢……」装可怜,效力是愈来愈弱。
不过缪里很清楚要是踩到母亲赫萝的尾巴,会比罗伦斯不知道恐怖多少倍,所以会看赫萝的脸色。可是活了好几百年的赫萝并不是会为了那一、两块布花心思的人,反而会为了图方便而透过缪里接收华服资讯。
到头来,我只能亲自负起教育她的责任。
「明明就是你自己要我穿得像女生一点。」
缪里在毛皮堆中生起闷气。
「你这样太极端了。我是看你像蛮族一样,只围个缠腰布就上山才那么说的。凡事都是中庸最好,懂吗?」
「……好啦。」
缪里没趣地回答,并就此向后一倒,躺进毛皮堆里。
「嘿嘿,反正怎样都好。总算离开那个小不拉几的村子了。」
并两手大大一摊,望著清澈的蓝天这么说。
我不想泼她冷水,但总得有人接下这个任务。
「到了斯威奈尔,我就替你安排人马送你回去。」
在斯威奈尔,有很多因温泉旅馆营业需要而认识的生意伙伴,几乎都很可靠,可以放心把缪里交给他们。
然而,我都已经绷紧肚子等她抓狂发飙了,她却一点别扭也没闹。
「缪里?」
我再问一次,只见望著天的缪里慢慢闭眼,叹口气说。
「好啦。」
听话成这样,反倒让我有不祥的预感。难道她只是想离开村子一下下就好?不过这点理由不足以让她下定决心躲进臭到鼻子会歪掉的木桶里一早上吧?而且启程前这一个星期,她天天都真的咬著我不放,求我带她走。
我怀疑地窥探缪里,而她只是在毛皮堆中打个呵欠。
「呼啊~……啊呼。我天还没亮就开始准备,开始想睡了……」
缪里一丁点儿也不懂我有多担心她。对自由奔放的缪里而言,想做的事以外全都是烦恼吧。从她决定要睡就能马上睡著这个特技来看,她的脸皮明显不是一般地厚。毛皮缝隙间很快就传出阵阵鼻息。
我无奈地叹口气,再往缪里身上盖毛皮。看她睡得很闷,又帮她头上拨出点空间。她乖乖睡觉的样子满是生气,相当可爱,但就是那份可爱害我劳心劳力地忙个没完。
为了不让她著凉而替她盖好毛皮时,船夫用长长的篙灵巧地勾起木啤酒杯把手,伸到我面前。酸甜的香气,告诉我那是醋栗酒。
「天还没亮,她就跑来村里的集会所叫醒正在小睡的我。」
想都不用想,我马上就知道他在说缪里。当然,我不会因为船夫帮助缪里就怪罪他。
「她死命地要我让她上船,不然就会死什么的。我不晓得那是不是月光的关系,总之我看到那双在黑暗里发亮的金色眼睛,就觉得她是认真的了。」
我啜饮著酸胜于甜的酒僵硬地笑。吵著要旅行的缪里是多么吓人,我这一星期可是天天都在领教。
「干我这行的,本来就是经常会遇到想云游四海,或是惹了麻烦想跑路的人。经验多了,自然就分得出该不该帮了。」
「所以您是决定应该帮她吗?」
「主要是因为,她路上的伴是一个很守规矩的青年嘛。只是你比我想像中更硬,所以刚才还在担心你会不会发脾气呢。」
船夫笑呵呵的话实在令人唏嘘不已。吞下一口酸甜的酒之后,我垂下肩膀。
无论如何,到了斯威奈尔就一定要赶缪里回去。不管她在打什么主意,我的态度都必须坚决才行。缪里讨厌拘束,我行我素;一被客人鼓吹,就会用让人紧张得不得了的动作和舞娘一起跳得昏天暗地,然而心里总有著一块冷静的地方。长得愈大,她就和母亲赫萝愈像,像得吓人。而真正像的并不是外表,而是与称作贤狼受人尊崇的母亲相同,不时闪现于胡闹之间,彷佛能看透命运的理智眼神。
「没想到你们是兄妹,我还以为一定是情侣呢,真是错得远喽。」
「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她是照顾我很久了的温泉旅馆老板的独生女。我还听过她刚出生的哭声、替她换过山一样多的尿布呢。」
缪里自己最近也似乎把我当成了真正的哥哥,这也表示赫萝和罗伦斯待我如家人一般,而不只是个工人。实在是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