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魔王的恐惧覆盖了这个大地的时代。
那个地点与阻止魔王军侵袭的义勇军所集结的库塔白银市距有半天的路程。他跨越了人族的最后防卫线,立于该处。
那个男人没有携带武器。
被宽沿帽子遮住的眼角下垂。那是一张看起来有点轻佻,满是伤痕的脸。他背著一个大木箱,里头似乎装满了旅行必需品。
这个男人不是战士。即使他志愿成为义勇军加入防卫部队,也没有生还的机会。虽然有著继承自父亲的强壮体格,自小怀有成为王国第一弓箭手的野心,但他很早就看清自己缺乏才能。纵使之后不情愿地改行当剑士,最后仍然发现自己不是那块料。只为了证实自己没有战斗的能力,他白白浪费了两年。然后,时间来到了现在──
「这里就是萨卡欧耶大桥市吗?」
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好不容易才看清楚了画在染血指示牌上的市章。这里本应是名震东西的商业都市。没想到自己竟然以这种形式造访以前曾听闻过的城市。
「只过了短短一小月就变成这幅惨状啊──」
……他闭上那张轻浮的嘴,因为看到路上的水车磨坊旁边蹲著一位年事已高的女子。
「没、没事的。还、还活著。没有死。别担心喔?很快,很快就会结束了。很快……」
女子半哭半笑,口中喃喃说著让人听不懂的话。
她举起钝器般的物体,不断殴打早已断气的年轻少女。
女孩伸出的脚之所以还微微地抽搐,应该是因为被打烂的大脑剩余部分产生了误动作。
「呼……呼……没、没事的。这样一来就没事了。好可怕。好可怕……呜呜……」
「……」
背著木箱的男子没说话也没出手干预,径自继续往前走。与变成这副模样的人扯上关系却招来严重惨剧的故事,在这个时代屡见不鲜。
经过女子身旁时,他看清楚了那个人专心挥舞的钝器到底是什么。即使红黑色物体的形状变得歪七扭八,却有著小小的手臂。女子握住的部分看起来像是脚。
(──可恶的魔王军。)
「走向」魔王军是一种疯狂的行为。
在这种时候,任何人都不会想故意走进魔王军之中。
每个人都知道防卫部队只是徒具虚名。他们只能将疯狂的人民与他们的所作所为逐出防卫线,并且祈祷「真正的魔王」不会哪天兴致一来越过那条线。
连他也知道无法保证自己能在维持理智的情况下结束旅程安然归来。这是一场鲁莽的挑战。
当周围的建筑密度开始变高的时候,路上出现了三四个摇晃的人影。
他们各自带著无法称之为武器的武器。腐烂的木材、铁制餐具。甚至有个男子空手紧握著生锈斧头的斧刃部位。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不要……不要啊……救救我,谁来,杀了我……」
「哥哥……我、我没有错……这是……梦……是梦啊……」
置身于恐惧之中的幸存者感应到来访之人的出现,向他寻求救助──至少,他们是如此认为的。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不要啊啊啊啊!」
少女发出惨叫跳到手持木材的男子身上,用叉子挖向他的眼球。她将整支叉子连柄一同塞进那个人的眼窝,边哭喊边执著地摧残对方。
「……」
背著木箱的男子没有反应,只是远远地望著。介入阻止只会遭受牵连。即使对方是远比自己弱小的少女,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啊──」
少女的道歉突然中断。因为另一名男子狠狠敲了她的后脑杓。
她的脖子歪成异常的角度,却继续挖掘牺牲者的眼球。再次挥下的钝器彻底砸烂了少女的头颅。惨剧的骚动从小巷子里引来了其他人,彼此展开厮杀。再引来其他的人。那些应该都是企图「寻求帮助的人」吧。
背著木箱的男子在不知不觉间屏住呼吸,看著这幅景象。
好可怕──他必须压抑自己的这种想法。
(──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什么没有人来救他们。)
现场还有呼吸的人只剩一条腿被咬烂的中年男子。
(当一有人靠近,就会引发这种自相残杀的现象。)
一条腿被咬烂的男子步履蹒跚,将两手伸进了鲜血积成的水滩。
他用那双手毫无意义地杀死了邻居,自己则是濒临死亡。没有人能从这种行为得到好处。
「嘿嘿。」
男子笑了。
「嘿嘿嘿嘿嘿嘿……」
他绝望地笑著,耳中听不进任何人的声音。
──那应该是与自己没有任何差别的人类。应该是过著不起眼的日常生活,因幸福而喜悦,对不幸感到悲伤的人。
所谓的魔王军,就是这种军队。
「……抱歉了,大叔。我不是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