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信仰者却毫无力量的自己。
我书写著文字,对乌哈库表示:
「你就穿过森林,直接渡过河川……去向其他村子的『教团』求援吧。我的信应该能给你些许帮助。我有话语的力量,我必须消除笼罩人心的阴霾……解除可怕的诅咒。」
乌哈库接过信,微微点了点头。然而它拦住准备走出教会的我,独自出门站到村民的面前。
「……乌哈库,不要!」
我的话没办法传达给乌哈库。任何人的话都无法传达给它。
我们应该守护的村民发出了恐惧与愤怒的声音。
他们各自拿著武器,朝乌哈库杀了过去。但无论是什么攻击,就连射出的箭矢,都被它一棍拨开。
彼此无法对话,连词术都失去效果而造成的困惑在他们之间传了开来。
开始有人害怕地逃跑。乌哈库从后面揪住其中一人,用折树枝的方式折断了那个人的脖子,再回过一棍打碎了另一个村民的头。它光是挥出拳,就能把村民如布偶那般弯折打死。
当乌哈库战斗时,该处就什么现象也不会发生。
就像体型大我十倍的巨人肢体垮散,宛如它不被允许存在于世上。
就像呼唤事物传达意志的词术失效,彷佛那本来就是不可能做到的无稽之谈。
在它的面前,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就与失去各种神秘之力,没有心灵的野兽一模一样──而它自己则是一只只有巨大体型,只有强劲力气的普通大鬼。
无论对手是村民或英雄,都没有任何区别。
它挥舞棍棒,肃穆地,勤奋地,将村民化为一滩滩血迹。
「……乌哈库。我该怎么做才好……我到底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制造出那场惨剧的是我的儿子,我的同志。是我唯一的家人。
我一定是想逃离那个现实。所以独自逃入了森林……然后就在感觉脚勾到线的时候,一支箭刺进了腹部。
──那是村民所设,用来杀我们的陷阱。
我就像一头遭到猎捕的野兽。
我不知道有多么后悔自己的过错与愚蠢。这是出于害怕而拋下乌哈库,只顾著自己逃跑的软弱心灵所招来的惩罚。
好几位潜伏于森林的村民拿著锤子与木棒一步步包围了我。我在心中下定了这次得接受命运的决心,却因涌上胸口的恐惧而心生动摇,接著……目睹了他们其中一人突然倒下的画面。
将武器举向该处的村民也接连倒下,再也没有站起身。简直就像是为某个身处那个位置的人让出道路。
最后当所有人都倒在地上时──一位熟人出现在那里,我不可能忘记他。
「……嗨,老师。」
其名为擦身之祸库瑟,是我以前的学生。
「库诺蒂老师,你还活著吗?」
他拍著我的脸颊。由于来自伤口的灼热传遍了全身,那只冰凉的手反倒让我备感舒适。
虽然我有很多想说的话,但在逐渐远去的意识之中,我只说出了这一句:
「……你长大了呢,库瑟。」
「抱歉了。我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没有及时赶上。是我的错。」
「……」
「……别担心。请你等一等,老师。我一定会送你回家。我会把所有……所有恶梦都解决掉。」
──我现在裹著库瑟的大衣,躺在卧室里。
虽然他为我加油打气。不过以这个伤势,我应该是撑不到明天早上了。
既然如此,我至少得留下一点东西……为了将我最后的想法传达给无法言语的可怜乌哈库,我打算留下这篇纪录。
我一直无法遗忘那天杀死的幼狼。
我知道乌哈库在庭院的一处角落堆了几颗石头,供奉著许多花朵。悼祭那只幼狼的墓至今还在那里。
我们所有人生来就获得词术的祝福。既然如此,那些没得到祝福的野兽与我们之间,在出生之前又有什么不同呢?
纵使无法使用言语,乌哈库也有一颗心。它体贴他人,忍受困难,为信仰奉献……毫无疑问地和我们有著同样的心灵。
我回想起好几个从小到大看过就忘的景象。
我见过几次拖不动货物的马匹遭人们以斧头宰杀,被当成食用肉的画面。
小孩子在玩耍中踢死小猫时,我也只是提醒他们靠近野生动物有危险。
……我们并没有对为了自己而死的家畜付出敬意或爱情,只是当成理所当然的权力消费那些生命。
由于这是个所有人都拥有词术,就连鬼族或兽族都能互通想法的世界,没有词术的生物只会被当成道具或敌人。
「彼端」的世界并非如此,这个世界或许是个非常残酷的世界……在我十一岁那年,旅行中的「客人」对父亲所说的这段话,不知为何我至今仍然无法忘记。
──那只幼狼是不是与乌哈库一样呢?
它会不会只是没有传达言语的办法,但确实有颗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