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乌哈库都会为了不吓到他们而躲起来呢?
「你应该学习文字。既然没办法用嘴说话,你就必须学习其他表达自身内心的方法。」
教导无法以言语沟通的它学习教团文字,是我这辈子从未经历过的困难工作。
首先从银币开始。表达银币的文字、市场上使用数字的文字,接著是表示白银的文字、表示圆形的文字。从第一步开始就是一条极为困难的道路。
用木签沾墨水,在板子上铺著小孩不穿的旧衣,我感觉自己似乎每天都教它学字到深夜。
乌哈库不会说话,但它既不鲁钝也不懒惰,而是不断勤奋地学习新知识。它进步的速度令人刮目相看,它在刚开始的三小月之中就学完我会的教团文字了。
不知不觉间,沉默的大鬼变成了我无可取代的家人。
埃娜、诺非鲁特、利比耶、库瑟、依莫斯、涅加……那群玩耍时总会打破窗户,总是一天就弄乱修剪好的植物,常害我伤脑筋、逗我笑的孩子们,已经不在了。
与我共同学习,互相勉励精进教团事务,时常帮助他人的神官们都已经沉眠于泥土底下。
这位出现在孤独生活中的奇特大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的儿子,也是共同守护信仰生活的伙伴。
乌哈库从不吃肉,每餐都只用简单的豆子或树果打发。
它总是在每个大月的第一天到森林采集自己所需分量的食物,不多也不少。
它每天早上都一个人打扫济贫院与礼拜堂,对词神大人献上无言的祈祷,再搬运柴薪及羊奶。
学会文字以后,它就埋首于阅读神官们留下的书本。只要我用文字询问一条词神大人的教诲,它就能立刻在书上指出所在的章节。
「……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学习词神大人的教诲吧?」
乌哈库曾救过一位摔下山崖扭伤脚的小孩。
不过大鬼的长相与模样令小孩畏惧。住在这间教会的那段期间,乌哈库直到最后都没有得到它应得的感谢与信赖。
当它能书写文字与人交谈之后,我常常向乌哈库搭话。就如同我们能对风或土壤说话。我相信即使听不见,发自内心的词术仍具有无可动摇的力量。
但那些作为是否真的正确,直到今天我仍无法肯定。
「神官乃是解除诅咒之人。透过言语……透过我们的意志,就能消除笼罩人心的阴霾。所以言语尊贵无比,词术是我们的祝福……然而,乌哈库。唯有你……天生不具言语的能力,虽然你的喉咙与耳朵都没有问题。」
(插图008)
乌哈库一直低著头。我曾听说过,大鬼是一种情感比人类认为的更加细腻的种族。那只红色的大鬼也是如此吗?在我小时候的那天,世上也存在著能拯救它内心的人物吗?
若能让大鬼被认可为神官,那会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这世界上根本找不到任何比它更为恭敬虔诚的信徒。
「我不知道那是词神大人的意旨,还是某种赎罪的代价。但即使你无法言语,你的行为举止之中仍有著希望拯救他人的意志。那是……不管别人怎么说,都无法被改变的事实。」
我很开心。无论何时,我都从你内心的温暖获得了拯救。
所以你没必要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当成罪过。
「乌哈库,你有一颗心。是与我们没有任何分别的心。」
无论在那个强风吹拂的日子,魔王的余烬带来多么可怕的事物。
即使我的信仰在那天之后丧失了意义。
你──都曾是我的家人。
◆
如果将那天发生的事记录下来,或许会伤害乌哈库的名誉。
但是我很清楚,乌哈库本人绝对不会希望我为它说谎或隐瞒真相。而且如果要将我自己目击的那部分真实遗留给后人,我就无法对那起血腥的事件避而不谈。
当太阳偏离天顶时,些许的云彩挂上了远方的山影。
我在打井水的时候,目睹村庄的方向升起一丝黑烟。
「乌哈库、乌哈库,快看那边!」
虽然它听不见我说的话,仍能从脚步声的节奏察觉发生了什么事──乌哈库听不到的只有词术言语──于是它立刻冲到了济贫院的中庭。
是火灾,还是狼烟?如果只是小孩子点火堆玩闹的恶作剧就好了。我坐在乌哈库拖著的手推车上,紧急赶往村子。
越接近村庄,路上的景象就越让人不安。
鸟儿在森林中漫无目的地乱飞乱窜,翅膀被割裂,羽毛和肉块挂在树枝上。
野兔没待在巢穴,而是呆立于道路中央痴痴地望著天空。
──我知道这种状况。就是「真正的魔王」还活著的时候。那种若有似无,一切都变得不对劲的恐惧。
靠近村庄时,可以看到一道像被巨大指头画过的大量血迹,歪歪曲曲地涂抹至村庄的方向。
即使我非常不愿去想是什么东西来过,或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无法叫乌哈库停下脚步。
因为我这个贫穷的老太婆一定能成为那些人的心灵寄托。
「库诺蒂大人!现在不能进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