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对于这座阿立末列村而言难得降下一场大雪的隔日。
打开大门,就能看到济贫院的广场被一片未曾见过的闪亮雪白覆盖。在上了年纪的人眼中,那副雪景实在刺眼得难以直视。
即使在今天,我仍能回想起那天所发生的事。
我在太阳升起前就起床了。不过当时雪白的庭院已出现了一条路。那是一条挖开雪地而成,通向远方村庄的道路。
包含山人与巨人(gigant)在内,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就我所知,具有如此的毅力与力量,而且愿意稳健踏实地进行这项工作的人只有一个。高高堆起的积雪厚度恰恰彰显了此人的奉献有多么深厚。
当我独自走在挖向村庄的道路时,就看到那位正在返家途中有著灰色皮肤的大鬼(orge)。
乌哈库。是我唯一的家人。
「──啊,谢谢你,乌哈库。你不冷吗?」
我经常向乌哈库搭话。
直到现在,我仍不晓得这么做是否正确。
往回走的它正抱著一头小白狼,抱著紧闭双眼正在发抖的小小生命。
「这样啊……你找到这东西呀。真了不起。如此一来,害怕野狼的人一定就能安心了。」
我赞扬它正确的举动,从那只大大的手中接过了幼狼。
……然后将其砸死在石阶上。
我还记得那副破碎的脑壳流出温热的血液渐渐融化白雪的画面。
因为乌哈库当时的眼神直到现在都还留在我的脑中徘徊不去。
──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乌哈库会如此悲伤?
消灭迟早会袭击人类的野兽之子应该是理所当然的行为。
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会做出这种事,而不是给予慈悲。
毕竟那东西……与获得词术祝福的我们不同,是没有心的野兽呀。
◆
与乌哈库的相遇,是在一个空气乾燥的季节。
在礼拜的时间接受阿立末列村的村人谘询应该就是整件事的开头。
「……神官大人,环座的库诺蒂大人。请您代替没有力量的我等,赐予村民词术的护佑。」
「好的,只要是能帮助聚集于此的邻人,这是应当的本分。方便询问详细的情况吗?」
「道路经过的森林里出现了大鬼。那是有著男人两倍的身高,会吃人的怪物。我们打算从村里召集勇士,明天一早就前往讨伐。库诺蒂大人……能请您以『教团』词术的神力,保佑那些命不该绝之人的性命吗?」
当然,「教团」的神官们刻苦学习词术,是为了宣扬词神带来举世共通语言的奇迹,不是为了将那股力量用在争端或保护他人之上。
但我没办法对寻求拯救的信徒讲述这番道理。在「真正的魔王」的时代,所有活著的人都逃不过流血与争斗,任何人都得将行善的力量用于战斗上。「教团」的人也不例外。
黑暗的时代在这个距离魔王死去的「最后之地」最近的村庄刻下了深刻的伤痕。神官们在「真正的魔王」带来的争斗与混乱中死去,让济贫院热热闹闹的孩童嬉闹声也从此消失,院里变得悄然无声。只剩下我,我成了这个小村落的教会里唯一剩下的正式神官。
对信徒而言,我这个贫穷的老太婆是他们内心的唯一支柱。对我而言,他们的存在应该也是维持我自身信仰的唯一光芒吧。
「我明白了。我不知道这把老骨头是否能如你我的愿,帮助大家。但只要能提供你们些许的安心,我就没有不去的理由。」
「啊啊……感谢您,感谢您,库诺蒂大人。」
大鬼。在鬼族中身型最庞大,力量最强。是可怕的食人怪物。
小时候,我曾近距离看过那种生物一次。在玩爬树游戏的森林里,有著红黑皮肤的巨大怪物从我们的脚底下经过。那东西充满了从树上也能清楚感受到的愤怒与饥饿。如果它发现了我们,我们所躲藏的大树就会被那粗壮的手臂轻松折断吧。
目击到那只大鬼的嘴角挂著某种东西时,躲在我身边的朋友低声说著,那可能是两天前就没有回村的猎人乔库沙。我……身处于首次对死亡感到的恐惧之中,只能默默望著孤独的猎食者消失在被夕阳染红的森林深处。
当时并非夕阳时分。明亮的朝阳照进了道路经过的森林,野兔与鹿都安稳地吃著草。
猎人们似乎都不像我畏惧前方的路,纷纷以令我吃惊的迅速动作,灵巧地跳过倒在地上的树木或小溪。
至于我,岂止想追上他们,光是不让自己的脚陷入柔软的泥土中而跌倒,就已经费尽力气了。
「大鬼的智慧程度很高。」
猎人中有个人曾经如此提醒伙伴。
「它可能埋伏于途中。我听说有些家伙会从树上跳下来偷袭。」
无须他的忠告,猎人们各个都全神贯注于周遭环境,保护我这位神官,避免我接触到危险。
因此最先发现目标身影的不是我,而是他们其中一人。当我顺著发出警示的猎人们将视线移过去时,就看到一只坐在大树下的灰色大鬼。
大鬼背对著我们,似乎正在吃什么。
它的体型比那天看到的红色大鬼稍微小一点。但即使是坐著,其高度也比我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