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子在大楼里灯光明显廉价的厕所内照镜子,确认自己的脸。看到大量堆积在嘴巴周围的粉块——正确来说,是脸颊与嘴唇间,形成了左右对称的两大块垂直拱形粉块——她差点发出尖叫。之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悦子挤出笑脸,刚好是法令纹的部分。都是连续数小时陪笑脸害的。由此可见,自己平时真的很少笑呢。
悦子贴近镜子,用食指指腹抹了抹嘴边,从镜子里看见门打开。
「悦子。」
听到老同学的呼唤,悦子马上笑着回答:
「真奈美。」
悦子的母校圣妻女子大学在前两年有班级制度,真奈美与今日的新娘主角桃花是当时的联谊好伙伴,不过升上大三后,大家变得很少见面,毕业后便各奔东西。
「小桃看起来好幸福喔。」
本来还以为她会走入隔间,但她只是从化妆包里拿出吸油面纸与粉盒,对着镜子补妆。柔软的A字裙洋装是高雅的单一烟熏粉红色,大概是TOCCA的吧。
「就是说呀,好棒的婚礼。」
悦子想起自己在几个月前编辑过的杂志。当时虽然也遇过只想赚钱的婚宴相关业者,不过参与结婚典礼的每一个人,都诚心祝福新郎新娘能获得幸福。
「不过她的老公有点恶心呢,我一点也不想和他走在一起。」
「……会吗?」
你在典礼上不是称赞「新郎好帅!」吗?难道来参加续摊的新郎是别人不成!
「外商证券公司的薪水真的很好,没想到那么单纯老实的小桃也懂得挑有钱人结婚,我有点意外呢。嗳,悦子,你的洋装好可爱,是哪个牌子?」
话题转移到熟悉的服装上,悦子顿时感到轻松,轻轻捏起白底写实柠檬图案的洋装裙摆。
「谢谢,一个叫DOLCE&GABBANA的牌子。我豁出去从清水舞台跳下来(注:从清水舞台跳下来 日本谚语,比喻破釜沉舟的决心。),结果摔得全身骨折。」
「哇——出版社待遇这么好呀。可惜柠檬有点季节不符?还有啊,参加婚礼应该穿没有花纹的衣服才对。」
真奈美看着镜中的悦子,甜甜一笑,将粉盒和唇蜜收进包包,走出厕所。悦子心想:真假?我都不知道!是地域性差异吗?晚点来查查吧。
悦子道出周末的糗事后,森尾和今井意外地说:「原来你有朋友啊。」
「……有啊,不过来的人都感觉好差喔。」
参加的男生都用「这是我在景凡社做《Lassy》杂志的朋友」来介绍悦子,但她可没做过《Lassy》。他们也用「她的父亲是三岛银行的干部」来介绍真奈美,事实上三岛银行早已被外资企业并购,她的父亲也不是现役职员。其他被点名的朋友也都被冠上大企业或响亮的职业名称。
「我懂我懂。」
森尾笑着表示共鸣。
「就算解释『我是校对员,不是编辑』他们也听不懂,从头开始说明又很麻烦,所以通常都懒得解释。」
「只要自己喜欢的人理解就行了呀,小幸应该懂吧。」
「嗯,就是说啊。」
两人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堆积如山的《Lassy noces》。悦子和森尾接到今井的邀请,来到她家坐客。今井想请两人担任自己婚宴的招待,她们一听到这个消息,不约而同地由衷道恭喜。今天要是其中一个人还是单身,另外两人为了顾虑那个人,气氛一定会很尴尬吧。
「你放弃去印度找百人宝莱坞舞团办婚礼了吗?」
悦子突然想起这件事,向捧来白酒的今井问道。窗外直到刚刚都飘着细雪。
「你们两个又不可能来印度参加婚礼。」
「这倒是呢,如果是印度尼西亚的巴里岛,我很乐意去喔。」
「啊,这提案不错耶,我请巴里岛传统舞的舞者来跳舞吧。」
「不,办在国内啦,意大利也办一场。」
「意大利也有啊,但主要是招待他的家族朋友,不会邀请日本的朋友来参加,场地好像叫什么什么大教堂吧。」
森尾闻言转向悦子,对她谆谆教诲:
「大部分的女孩子会在这时候感到羡慕嫉妒恨喔。」
「是吗……为什么呢……?」
「你们在聊什么?」
「我在教悦子一般女孩子该有的情绪,她说没办法把自己与他人比较。」
今井故作思考一秒,歪头说:
「那没什么错呀,日本人从小接受那样的教育长大嘛。」
「你认为像她这样崇尚爱与和平,神经整个断掉的人,在《Lassy》编辑部做得来吗?」
我不是崇尚爱与和平,只是没兴趣罢了——悦子边想边快速翻阅《Lassy noces》杂志。里面有好多适合今井穿的婚纱喔,不管她穿哪套一定都很明艳动人——这是悦子的感想,但森尾却告诉她,女孩子们无时无刻不在心中互相比较。听到这番话时,悦子想了一下,觉得自己从来不把森尾视为竞争对手,忍不住问:
——森尾,你时常在心里把我和今井做比较吗?
——你和今井都是我行我素的人,当然没什么好比的。不过我认为,「想要变得比某个女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