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悦子将今井的话牢记在心,接着饮尽桌上酒杯里剩余的啤酒,把空杯推向角落,转向米冈说:「对了。」
「请帮我看看这个。」
悦子在他面前摊开白天关闭恋爱模式工作时,所写下的注记与每回初校纸本的书名页。
「这是什么?恋爱作战表?」
「不,我们先把恋爱大作战放一边。这是森林木一至今连载过的小说初校纸本校样,以及当中特别令人在意的日语标示法。」
选错汉字、中途加写的文章与原来的文章会反复出现相同字眼、单纯的错漏字……悦子发现这位作家的错误具有一定的法则。
「……河野妹,你看起来很散漫,想不到真的都有在认真工作呢。」
「我想早点受到认可,调去其他部门呀。」
——这是我的恋爱纪录,也是我活过的证明。我我现在居住的国家,正缓慢而确实地迈向死亡,我在边陲地带的TS住宅区13P389111的古典网路咖啡厅,打下这份文件。我不确定这个史前时代的装置能否连接上国家网路主机伺服器,倘若有人活到未来,将它连上伺服器,或是从某处骇进这台电脑,甚至中了扩散型病毒,这份文件说不定会被某个人看到。我怀抱着这份文字可能流传后世的渺小希望,将一切赌在这个古老的装置上,用着不甚熟悉的键盘敲打文字——
这是连载第一回的第一段内容,相信任何人读了都会马上发觉「我我」形成叠字。
而连载第二回的第二段内容如下:
——那个人从懂事的时候起,就被唤作特托拉。特托拉在教育中心学到,日本国民直到西元二○一五年,才第一次拥有国家分配的识别编号。无法无法避免的是,这套制度之后又几经修改,现在的识别编号已经完全不同于二○一五年了。在识别编号的强制实施下,人们不再需要个人姓名。为了避免编号过长,会根据一定的规则改成英文缩写,如果那串文字刚好读成「特托拉」,那个人就叫做特托拉——
这种叠字一眼就能发现,删除甚至不需花上一秒。
随着连载回数增加,这种显而易见的叠字、错误用字和打错字也往后推移。连载第一回时出现在第一个句子后面,第二回时出现在第二个句子后面,以此类推……来到第七回时,悦子凭着感觉,将这些叠字和单字重新组合之后,得出以下句子:
「我 无法 从那里离开 等待 救援 地点在 住宅区的」
如此这般。由于目前只连载到第七回,不知道接下来的内容是什么。另外,在原稿当中,「等待」打成了「等呆」,无论怎么想,这样的错字都非常不自然,一定是作者为了被人发现而刻意留下的。
就连拼命挖苦悦子人不可貌相的今井和米冈,在看到这串文字之后都惊叹连连,先是一阵大笑,然后安静下来。
「还有,这位作家的文章很明显地越写到后面越乱。本来文字还算密密麻麻,后面却频繁地使用换行充页数,整体越来越词穷,赘字却大增。」
「……」
「森林木一该不会被某间出版社监禁,逼着交出大量稿件吧?」
「没那回事,他上星期才接受过我们家《书的杂色》的专访,贝冢应该也有陪同出席。」
「……你也太熟了吧。」
「他很帅啊,我有追踪他的SNS。」
这恐怕是悦子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爱上读小说。在此之前,她不曾有过「好在意剧情」的想法。放任不管应该无所谓,她也不想对作家的事过度干涉,只是这七个字实在很吓人,她无法装作没看见,所以才决定找米冈商量。
「你下次和贝冢聊天时,可以帮我探听口风吗?」
「好是好,但你为什么不自己问呢?」
「反正我去问他也只会说『关你屁事』,我会被他给气死。我不想毁了现在的好心情。」
「也是喔。」
悦子和米冈一不小心就认真讨论起来,今井似乎听腻了,专心地看起菜单。
《周刊K-bon》一年有五次合并号,其他友社旗下的刊物一年约有四次合并号。对出版社而言,一年当中最难熬的时期就是盂兰盆、岁末年初和黄金周连假,因此五次合并号算很多了。听说泡沫经济崩盘后,不少记者因为过劳而接连发生血尿,出版社因此遭受抨击,公司才开始懂得让员工适度放假。其他友社的杂志也曾传出过劳死的案例。
真可悲啊——悦子看着被人遗留在电车铁架上、封面是泳装美女的周刊杂志心想。就算记者边忍着血尿边撰写报导、校对做得万无一失、文字与排版无比完善,应该也没有读者会看得那么仔细吧。和文字的正确度相比,心里想着要脱掉写真女星内裤的人说不定还压倒性居多呢。
内裤……内裤。
悦子平安地过完连假前的最后一天上班日,赶在东西百货打烊前冲进内衣卖场。回家以后,她从全新的黑色纸袋里,取出两组包装可爱的内衣裤。她怕犹豫太久反而会冲动买下太过火的款式,所以刻意选在关店前去,并为自己明智的选择沾沾自喜:她买了深蓝色与卡其色的内衣裤,两套都是装饰高雅的款式。他们这次预定玩三天两夜。悦子收到信时,心里虽然想着「可以再多住几天唷!」不过她当然没胆这样回信。
悦子望着内衣裤,因为各种妄想而苦恼,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传来振动,害她心跳漏了一拍。不不,我、我才没有胡思乱想!悦子下意识地对着电话解释,这才发现上面显示的名字是「森尾」。
『悦子,你到家啦?吃过晚餐了吗?』
一按下通话键,旋即传来森尾仿佛被榨干的声音。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