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满溢的狭窄店内,周遭的中年男性客人全都有着「老师」这样的头衔。
「原来河野小姐是这么年轻可爱的女孩子啊。你怎么不早说呢?」
至今仍使用十年前的作者近照,看起来大概比当年发福了五成的本乡大作,以一只手捧着看起来很时尚的巨大酒杯,盯着悦子这么表示。
「不,她只有外表还能看而已,其实嘴巴超毒的,不适合带出来见人呐。请问您夫人的健康状况还好吗?」
「嗯,我想应该是普通的感冒。」
——你绝对不要开口,只要面带微笑地听老师说话,然后点头。
踏进店里之前,贝冢这么告诫悦子。平常和编辑开会讨论工作时,据说本乡必定会带妻子同行;不过,今天妻子因病在家休养,他就要求贝冢带女孩子过来参加餐叙。但编辑部的女性职员全都不克前往,情急之下只好找上悦子——这是贝冢的说法。至于嘴巴很毒这点,其实是悦子为了不要让校对部太中意自己,以便早日从文艺书籍相关部门被调到女性杂志部门的演技。关于这点,除了米冈以外,贝冢和校对部里的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然而,长期扮演这样的形象,也让她慢慢有种自己真的是嘴巴很毒又嚣张的女孩子的错觉。
「河野小姐,你平常都看什么样的书?你喜欢哪位作家?」
一如贝冢的要求,悦子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你用不着不好意思喔。现在的年轻女孩会看有森树李的书吗?」
「……」
听到贝冢在耳畔提醒「笨蛋啊你,这种时候要开口回答啊」,悦子老实表示「我平常只会看时尚杂志而已」。于是本乡大作带着一脸「咦?」的表情望向她。将酒杯中的液体饮尽后,悦子再次开口说明:
「不过,您说的这位作家的名字,我也看过很多次。前年二月和去年九月出刊的《Lassy》,都有这位作家的新刊专访;今年二月的《Lassy》,则是有他和在日剧中饰演女主角的女演员的对谈。因为那位女演员的洋装和发型实在太不适合,我忍不住看得笑出来了呢。造型师应该要多下点功夫才行啊。」
一边回忆、一边这么回答后,本乡笑着对她说「你记得真清楚呢」,然后喝下杯中重新注满的液体。
「你真的不是他的书迷吗?」
「不是的,因为我也没看过有森老师的书。另外,您有接受去年五月的《Enough》的『夫妻肖像』专栏的采访对吧,本乡老师?您表示夫妻相处的诀窍,就是不要过度干涉彼此,让两人维持着一定的距离。」
「……像你这种年纪的女孩子,也会看《Enough》这类以中年男子为读者群的杂志吗?」
「只要是景凡社出版的时尚杂志,无论锁定的读者群是男是女、或是哪个年龄层,我每一页都会看。顺带一提,接受专栏采访时,您系着Etro的领带,然后别着Damiani的领带夹。我觉得这样的组合太做作了。如果您有特别委托的造型师,我想还是换一个人会比较好喔。」
「……」
贝冢和本乡不禁面面相觑。反正如果本乡因此被惹毛,该负责的人是准许自己发言的贝冢。所以,悦子只是毫不在意地大啖刚烤好、还冒着热气的夏多布里昂牛排。原来编辑可以时常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啊——内心的感动转变为愤慨的她,再次喝干杯中注满的葡萄酒。
「河野小姐,你的记性非常好耶。」
「没这回事的。我也只记得杂志的内容而已。」
「那么,你能说出十五位左右的《C.C》专属模特儿的名字吗?」
「从我开始看《C.C》那年算起的话,这本杂志的专属模特儿有十七位,挂名专属、但同时也接受其他工作邀约的模特儿则有十位。您想问哪边的呢?」
悦子一边回答,一边咀嚼做为配菜的豆芽菜,然后配着葡萄酒下咽。在她觉得有些头晕的同时,一旁的贝冢皱眉表示:
「……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宽松世代耶。」
「啥~?身为宽松世代的我们,可是国家政策之下的被害人耶。你要是晚个两年出生,也会变成宽松世代的一分子啊。只是差个两年,少在那边自以为是了。」
「不要什么都推给国家或别人,好像只有自己是被害人一样啦。你们宽松世代就是这样……」
「宽松世代平常才不会说这种话。而且,为了不要被你这种肤浅的大人说成『好像只有自己是被害人一样』,我可是每天都有确实在工作哟~你这家伙才应该好好看过原稿之后再传给我们啦。明明受的是填鸭式教育,纸本校样上留下的红字和铅笔字也太多了吧,真是无能。」
听到悦子的回应,本乡先是哑然,接着便哄堂大笑起来。一旁的贝冢则是无言以对地握紧拳头。
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东西了。只要能早日离开校对部,调到时尚杂志部就行了——
对于自己出言不逊的行为,喝得烂醉的悦子其实并没有涌现如此帅气的想法。隔天,严重宿醉的她几乎完全无法工作。
天气逐渐变热的两周后,二校稿回来了。悦子透过放大镜,确认初校所指出的漏字、首次出现的汉字标音及调整内容是否有误。
「我实在是超优秀的!」
花了两小时检查完第一章,确认文字部分完全无误后,接着是再次审核内文是否有不合理之处。除去男女之间的性爱描写过多、以及女性的台词太过时而不符合时代这两点的话,虽然令人有点不甘心,但本乡大作的小说其实还算有趣。
「优秀的是印刷厂才对喔。」
今天截稿的米冈在一旁头也不抬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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