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武士道十八岁 家兄,桐谷隆明

变得手下留情,也容易流于气势如何如何、境地(注:经由修练或经验累积而成的心理状态。)这般那般的观念论。至于与其他流派的比赛,则因会造成技术外流与争斗的火种而遭到禁止。

  忽然间推翻那种情势的,便是先前提及的一刀流的中西忠藏一门开创的「竹剑击打练习」。

  因为采用竹剑和防具,因此哪怕尽情斩下去也不会受伤。由多名弟子成组面对一名师父的练习形式也变得可能。尽管和其他流派比赛也不会受伤,因此反而能坦然认输。结束后也能拿下头盔,针对彼此的理念讨论,约定择日一起练习。这种圈子随着时日扩大,最终令依循统一规则的比赛变成可能,甚至加入了学校教育。

  没错,剑道拥有「公开性」和「共通性」,不论去哪里都能用相同礼仪、相同规则安全地战斗。当然,依据每间道场各自的特性和习性,但彼此的差异不会像剑术流派那般大,也没有必须遮掩的事物。

  如此一来,那个仕挂和纳,究竟算什么呢?

  我渐渐地对那时的练习感到可耻。不论带到哪都无法派上用场的无用长处,若不小心做出来,会被冷冷瞪着说是不懂礼仪或是单纯的闹事份子吧。

  那个仕挂和纳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我完全没有机会问典光这件事。

  大学三年级的夏天,典光因为肺癌去世了。

  当我参加丧礼后返家时,和隆明久违见面。不知为何,他被太阳晒得黝黑,却又显得不太健康,双颊削瘦,还有些驼背。也许是因为这缘故,他看来比实际年龄更老。可是,唯有双眼分外闪耀,且绝少眨眼。

  尽管我并非无法理解他为典光的死憔悴,但当时我心想,堂堂一个成年人未免也太消沉了吧。

  虽然没特别的急事,但告别式一结束我便返回大阪。

  我在大学时代得到的东西,除了剑道外,只有一样——

  教师执照。

  大学毕业后,我在茨城一所县立高中当教师,主要教授日本史。现在我非常担心的,就是当年向我学习的学生是否变成历史笨蛋。

  如果有学生真变成那样,我想真诚地谢罪。

  讲明白点,就是我毫无传授他人学问的能耐。我只是念着课本,在黑板上写下记下来的几处,并且照内容出题考试。那既不叫上课也不算任何东西,亦没有为解说费任何心思。纯粹是老师和学生一起进行的课本朗读会罢了。

  哪怕办同学会时邀请我,我也实在没道理露面,但我的内心总在道歉:真的非常对不起。希望你们能把当时我上的那些课程当作没那回事,忘了吧。

  相对地——这么说也对社团以外的学生非常对不起,但我对剑道社的指导十分尽力。毕竟这才是我的本行,若要说理所当然,也真的是理所当然。

  在这里,我只在练习里采纳了一、两支仕挂和纳的形。具体而言,就是跌倒时打刺的拨开方式,以及起身方式。

  但,我失败了。

  「……老师,就算跌倒了,只要等着,自然会有人喊停,所以应该不必做自己起身的练习吧?」

  诚如此言。

  桐谷流的指导果然无法融入以比赛为主要目的的高中剑道里——我确认了这件事。

  我在茨城的高中任教四年,之后在东京某个地方道场邀请下,在那担任了七年的指导员。其实曾有问我是否要去埼玉再度教导日本史的邀请,但我慎重拒绝了。而理由,就如前所述。

  继东京的道场后,我又再度前往大阪,接着转移到京都。在京都约有两年时间兼任高中剑道社的教练,但基本上是维持着受雇为地方道场指导员的生活。

  或许有人觉得奇怪,地方道场有这么多工作吗?但真的意外地多。其中主要的理由,有继承人中途放弃剑道或就业等等;其中某个地方是因为没生下男孩子而没有继承人。

  母亲在我四十一岁那年冬天去世。不久前我曾听说她的心脏不好,但总因为某些事情而错过探病的机会,当我接到十分危急的消息而飞奔回去时,她已陷入昏迷状态。尽管无法对话,但我仍认为能见到最后一面真是大幸。她是因心肌梗塞而离世。

  我对母亲有无尽的感谢却无法直接传达,实在令人极度悔恨。但最伤我内心的,是我的儿时玩伴蒲生辰二郎的话。他是隔壁町上一间武道具店的第三代,大我一岁。简而言之,就是老交情的练习伙伴。

  「……玄明,出来一下。」

  那是在道场举行结束吃素规戒的餐会上,辰二郎拍拍我的肩膀,把我叫去便门那。

  「好……」

  我们两人来到昏暗的后院。

  这次丧礼,听说辰二郎帮了隆明不少忙,于是我先为此向他道谢。

  然而,他转过身后一脸「那根本无所谓」,非常难以亲近。

  「……你几年没回来了?」

  声音也十分低沉,音色有如在低吠。当然,我是毫不知晓他在气什么。

  「四年……隔了四年半吧。」

  「你为什么不帮隆哥?」

  彼此的气息泛白,但或许因为喝了酒下肚,并不觉得冷。

  「我有我的工作。」

  「少装伟大了!不过就是被雇用的道场主吧!」

  他的每个措辞都教我生气。

  「……给人雇用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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