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没有被人特别说什么,就只是被放著不管,这种感觉超难堪的。回想起我以前在工作时体验过的痛苦经验,就让我感觉胃部在猛烈收缩。
只是我身心的疲惫也是事实,所以要说完全不对这种安排感到庆幸也是谎话。我配茶吞下主人丢给我、要我吃下的药,原本痛到让人想哭的身体瞬间像变魔术般不再疼痛。
要说唯一值得高兴的大概就是艾莉纱在知道在隔了许久又能再次跟我同桌吃饭、一起睡觉时,心情明显好转的这件事了。尽管艾莉纱很担心我身上沾染到的血腥味,但当我到床上哄她睡觉之后,她还是很快就乖乖入睡。
只是我自己却怎样都睡不好,才会像现在这样溜到外头,让自己吹吹夜风。
我想著那个自己在宅邸唤醒的发疯半妖精。由于惦记埃尔嘉的事情,让我尽管十分疲惫却丝毫没有睡意。
「真伤脑筋……」
我为这个自己无能为力的问题烦恼了一会,最后无奈地拨起头发。看到掠过视界一角的金色发丝,让我感叹起自己竟然会对那继承自母亲、令我感到自豪的纤细头发产生抗拒的一天。
妖精特别喜欢金发碧眼……虽说这是不容易遗传的体质,但我还真是带著一个麻烦的要素出生。
如果我至少没有这种特徵,事情是否就会有所不同呢?
「辛苦啦,亲爱的。」
就在我脑中重复许多假设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不用转头也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引领我在宅邸内找到妖精的暗夜妖精,现在应该正坐在马车上。
「如果你要跟我道歉,那可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喔。」
想法被精准说中,让我一下喘不过气。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总是这么会挑时候准确看穿别人心思呢?
我确实很想道歉。不是对任何人,我也不希望被原谅。只是希望有人能指责我。
我只能不断让心中的自责累积,怎样都没法卸下内心的愧疚。
所以我只想让那种感觉变成是来自他人,让我能做可悲的自我辩护。
因为比起自己原谅自己,装出可怜模样去获得他人原谅要容易许多。
我真是无可救药。竟然还想用这么愚蠢的方式扭曲自己搞出的麻烦。
……不对,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正确选项。因为就算我真的取走少女性命也肯定会感到后悔。
「而且我也清楚告诉过你了。」
我完全感受不到丝毫预兆就被乌苏拉轻轻从后方抱住。刺激鼻腔的甜美花香跟彷佛令人思绪溶化的柔嫩感触。被少女纤细手臂搂住的颈部,感受到一股深入心中的暖意。
「无论是任何结果,我都不会怨恨的。」
这是多么体贴,而且残酷的话语。
那不是原谅,而是肯定。换个角度来说,就算自己做出多么恶劣的决定,也只要这一句肯定,心情就会感到轻松。这与其说是出于关心,更接近宠溺的话语听起来虽然舒服……但绝对不能沉溺。
因为如果我陷下去了肯定会无法自拔。
「……谢谢。」
尽管如此,我并没有否定。因为我没有坚强到能拒绝他人的亲切。
唉……我好希望自己能更坚强。毕竟我其实是个两世的年龄总计超过四十的男人。现在这样,简直就像个符合外观年龄的小鬼。
真是难堪,难堪到我都想哭了。
我握住乌苏拉那沿著我脖子放在我胸前的手。当握住那温嫩柔软的手时,她也温柔地让彼此的手指互相纠缠。
尽管想抗拒这份温暖,但泪水还是从眼眶滑出……往我手掌上滴落。
我看到手中的泪珠变成坚硬的冰滴。
「这……」
下一瞬间,温和的春夜空气鼓噪起来。原本舒适的气温迅速变得冰冷,在衣服底下的皮肤瞬间冒出疙瘩。
原本在树林内休息的鸟类慌张飞散,我也能感受到野兽死命逃离的动静。
那些动物是被被理应离去的冬天与可怕的催眠寒意赶跑的。
「那孩子究竟是怎么……」
就算没有听到乌苏拉这么说,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我也曾感受过这彷佛连灵魂都遭冰霜侵噬的寒意。
是她干的。是那个被关在宅邸中,精神已经毁坏的半妖精。
我仰头望去,在空中看到一个背著月光的身影。在不亚于她身边寒气的凛冽白光下,映照出的是我在几小时前所犯错误的具现样貌。
「哈……」
霜妖精,埃尔嘉。
那有贵族气质的端整面孔在看到我的瞬间因笑意扭曲,少女双手托在脸颊边露出恍惚笑容。接著,她对我说:
「我找到你了,爸爸……」
她的举动彷佛是要让我见识那彻底扭曲的认知。
她果真已经失去理智了。她会长久被关在那个空间内或许也是应该的。
屋主应该也是在遭弃置的宅邸成为废墟之前消失的。
而且根据宅邸正面大厅能看到的屋主肖像画,虽然他跟我一样是金发碧眼,但也没有其他跟我相似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