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庄园都会有被称为边缘人的人。
可能是基于地方习俗……有时甚至是基于实力等各种因素才会拥有这个称呼。
在庄园郊外有一名男子正在呻吟。他捧著自己的腹部并施压著,死命阻止肠子因为腹压跑出来。因为他很清楚肠子一旦流出来碰到地面,自己就没救了。
因为他多次看过那样的例子。在战场、在山林、在大陆,在村落与庄园当中。
可是那些通通不是他按著自己肚子时看到的例子。
都是敌人、女人、小孩、商人,由那些被他们「收割」的猎物所展现的光景。
那绝对不该是身为攻击方的自己,同时也是统领三十名盗贼的首领所该置身的状况。
男子努力回想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无论怎么回想都无法掌握状况。因为他们做的事跟平常并没有两样。
一切都应该准备得很完美。派出斥候调查管理官与领主麾下巡察队的行程并避开,并安排几个扮成旅人的手下到村里探路并确认没有士兵驻守。之后更会停留几天时间,彻底调查瞭望塔有人站哨与换班的时间。
就在安息日前一天,庄民唯一会放心贪睡的晚上,而且还幸运有乌云遮蔽月光时行动。
究竟是哪里出差错了?
自警团最多就只有十人左右。就算把会用武器的人都算进去也只会有三十人,而且发动奇袭的一方也是明显处于上风。率先杀进有自警团员的屋子,或是先放火等人出来,就能愉快地守株待兔。到时大伙就能有几天时间好好享受柔软美味的猎物,等玩腻之后再全收拾乾净,走人了事就行了。
遵守这些步骤的他持续劫掠近邻诸国的村庄有七年之久。就算是在巡察队巡逻频率与战力让同行退避三舍的莱因三重帝国,他也持续干了一年的强盗勾当。
而这次也没有大意。应该没有才对。
但现在却落得这副德性。
自己是看到潜入的部下交互摇晃两支火把,示意能放心动手才动身的。当一行人轻松翻过围绕庄园居住区的石墙,正想著要大干一票的时候都还没问题。
然而翻过石墙的强盗却立刻遭到箭雨欢迎。
从头顶倾注与从前方平射而来的无数箭矢朝他们袭来。因为满心想著掠夺而大意的部下,有半数在箭雨的袭击下负伤甚至毙命。用掠夺而来的武具武装自己的他们,最少都有穿上炼甲,然而面对足以突破防御的强弓在极近距离射击,那些防具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尽管盔甲能对远距离射来的箭矢发挥完善的防护力,但并没有完善到能抵挡长弓的水平射击与十字弓的威力。
而接著又有一把彷佛飓风般的剑闯入他们阵中。
在手下火把的火光照耀下,那把剑以只能看到残光的速度在人群中舞动,每道残酷的银光闪动都会伴随著哀嚎。
手指、筋腱、腿部、部分肢体被斩断,理应全副武装的手下在转眼间就被击溃。虽然不知这段时间究竟有多长,但可以肯定只是发生在转眼之间的事。
因为就连对自己本领颇有自信的首领,对方也只用一击就砍入胸甲与腹甲的缝隙,陷入垂死边缘。
死命爬行的首领用手摀著伤口尝试逃走。尽管失血已经让他几乎无法动弹。尽管就算成功逃走,也已经没了手下,也受了无法战斗的重伤。
首领只是不想死。尽管他杀了许多人,但对于自己可能被杀这件事丝毫没有觉悟。
在他脑中杀人与被杀似乎并非是不可分的事,他看来从没想过自己也可能是后者。
然而那种认知是错误的。
死命爬行的首领,鼻梁撞到了某个物体。他得花一段时间才能理解那个柔软带有油臭的东西,其实是长靴的鞋尖。
遮蔽月光的乌云正好在这时飘散,在月光照跃下,他这才注意到长靴的存在。
而他也同时注意到那名穿著长靴的男子。
「啊……啊啊……」
仰头一看,一名剑士就站在自己面前。
那名剑士身穿轻装革铠,头戴前方敞开确保视界的头盔,靠在他肩上的剑并没有任何独特之处。可是就算在月光的逆光之下,仍可清楚看到剑士蓝眼的冰冷光辉。
「你就是盗贼头子吧?不用回答,你身上的铠甲已经给我答案了。」
首领……不,是已经失去所有部下,沦为一名野盗的男子,这有如冰冷夜风般冷彻的话语就像深深劈向自己脑袋的利刃。
我已经完了。首领清楚意识到这件事。
在首领因绝望而垂下头的同时,剑刃伸到他下巴底下,将他望著靴子的视线强行抬了起来。在那冷彻眼神的注视下,男子说出自己听过无数次,但自己却是第一次说出的话语。
因为男子在下意识当中,纯粹基于本能不想丧命。
「饶……饶命……别、别杀我……拜托……!」
听到对方用混著哀嚎的声音求饶,剑士立刻露出不屑的表情。简直就像眼前这名男子是一种不堪入目的东西。
「这个要求还真是奢侈。你以前有这样答应过别人吗?」
冰冷的话语让男子回想自己过去的所为。自己过去从未在对方这样求饶时住手。
可是剑士的剑刃并没有无情地给男子了断。只是默默地将剑刃移开男子的下巴,用纤细的动作将剑收回剑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