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 好难受! 好痛苦! 好痛苦啊!)
揪住喉咙的慧月呻吟著。
「唔……啊……」
胸闷得喘不过气来。她将头蹭在枕头上,无数次改变姿势,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没能逃出呼吸困难的窘境,脑袋仿佛要炸开了似的。
慧月的——不,「黄玲琳」的身体,自乞巧节后已过了四日的今夜,也仍然被热气所侵蚀著。
(这是、怎么、回事啊……)
全身在发出悲鸣。视野因热气而扭曲。难以相信,这样的不幸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不,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明明都发著这么高的烧,但女官们却一脸困惑地「与平时相比烧得也没那么高呀……有那么难受吗?」这般询问著。虽然她们的眼睛中饱含同情,但同时也是打从心底里觉得不可思议,这令慧月不得不理解,对于女官们而言这点热度真的就是「家常便饭」。
(这太奇怪了吧! 不可能的吧! 黄玲琳……那个女人,发著这样的高烧,居然表现得跟个没事人一样吗!?)
据慧月所知,玲琳从未缺席过雏宫内的仪式。即便有时会在忙完仪式后倒下,但第二日又会带著平和的表情前往雏宫。对其他家的情况,作为妃子的朱贵妃应该比慧月多少要更了解些吧,但从朱贵妃那也就听过对黄玲琳的赞美,从来没听说过她竟虚弱至此。
因此,慧月还以为体弱多病的传闻是她为了博得尧明关心而夸大的呢。
「药……药是、哪一种……」
事到如今才切身体会到那并非夸大其词。
毕竟这副身体烧完全不退,今日还在冬雪的压力逼迫下起床弹奏了半刻钟的乐器——中途手都麻了,整个人都精疲力尽了。
而且,在卧铺旁边,原以为应该是收放绸缎的衣柜,却是被药物自上而下给填满了。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些是黄玲琳亲自调配的药物。因为身体频繁垮掉,所以比起每次都去请太医前来,还不如自己准备要更快些,据说她从小便开始栽培草药了。若是相信女官那自豪的回忆,其十岁知识便已超越了太医。
药物的种类与形状复杂多端,被仔细地分配为近两百个编号。玲琳似乎是根据症状将之进一步混合服用的,但想当然的,慧月完全不清楚该服用哪一种好。其中更是有散发强烈臭味的药物以及留有虫子形状的药物,加上也不能胡乱服用,这令慧月踌躇不前。
话虽如此,但若是在这里放弃自救而去依靠太医,便会让冬雪她们起疑。
结果,慧月只能竭尽全力装作没事人一样,在这样屏退他人的夜里独自受罪。发热呈波浪状,在黎明与夜晚时分尤为严重。
「是哪个啊……药……!」
慧月睁开眼睛,爬著将柜子打开。至今为止连感冒都没怎么得过的她,并没有多少服药的经验,因此连该服用哪个药物的线索都没有。
呼——、呼——,慧月如同毛发竖立起来的猫一样呼吸急促,不久便倒了下去。
「……救救我」
发出的,是微弱的哀鸣。
「救救我。好痛苦……好可怕……」
闭上眼睛,黑暗便袭击过来缠绕上自己。比起喘不过气与全身发热,事实上慧月更为害怕的是这份黑暗。
热气,是会这样在体内凶猛暴动的东西吗。死亡的气息是如此清晰。犹如名为死亡的野兽,其腥臭的尖牙正在自己鼻尖附近。那种恐惧,仿佛自我都快要被抹去了。
(太奇怪了……)
喘不过气来。好痛苦。害怕得不得了。
不该是这样的才对。
(为什么,即便替换了,我还是那么惨啊……)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已经无法做出冷静思考的她,在本能的促使下,死命地盯著烛台。
真要说的话,根本不想再跟她说上话。
被所有人爱著,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优雅的那个女人——
「救救我啊……」
压制住紊乱的呼吸,慧月紧盯著烛台,剎那间火焰抖动、膨·胀·开·来·。
「救救我吧,黄玲琳……!」
(莉莉还没回来吗……)
坐立不安的玲琳回头看向仓库的门口。
花了数刻钟仔细询问经过后。
莉莉说「我会把发簪和米还给白练女官」后便前往了雏宫附近的接头地点了。听说平日接头是在傍晚时分,但都已到酉时了却仍未见人回来。
(莉莉没问题吧。真是的,明明我也想跟著去的……)
身为黄家之女,有著过度保护跟照顾人特性的玲琳,对莉莉担心得不得了。当然先前也主张过「我也一同前往解决纠纷吧」,但却被不知为何脸色苍白的莉莉
「求求你了请让我去吧。再说了,禁足中的人是不能出宫的吧。而且你现在的表情,就跟你徒手屠杀大量蚜虫时一个样」
被这样不清不楚的理由给阻止了。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呀……)
感到不可思议的玲琳,抚摸著自己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