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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特急》──我曾在镜洲先生的推荐下向他借了那本书。
最终我几乎没读几页就还给了他,不过那本书当时在奖励会员之间掀起了小小的风潮。那是一本古老的游记,描述亚洲至欧洲的旅行光景。
──这么说来……记得创多说他也读过。
枥创多。
以媲美超特急列车的速度在奖励会节节攀升,年仅小学六年级便参加三段循环赛,甚至初次就以无败的成绩领先群雄,著实是货真价实的天才。
──那家伙和师姊不同,肯定已经在为下一次例会努力钻研了。
无败的创多,与一败的镜洲先生及辛香先生共同占据领先集团的位置。此刻的他,想必正专心一意且满怀自信地面对棋盘。
又或许他可能会过度在意晋升四段的事,反倒无法专心?
──不过这充其量只是乐观的猜测……
在三段循环赛中保持领先,同时也伴随著沉重的压力。
但不能期待竞争对手因此崩溃。
在这种紧要关头外出旅行相当于自杀行为,这点我心知肚明。不过要是继续让师姊留在大阪,她恐怕真的会失去理智……
这么说来,借书时,我曾和镜洲先生有过这样的对话──
『老是窝在房间里钻研将棋,根本没机会出国旅行。所以忽然想出门走走时,我就会阅读这本书来解闷。而且──』
『而且?』
『英文的midnight express(深夜特急)也有逃狱的意思。怎么样,奖励会员想必会喜欢这本书吧?』
逃狱。
简直与此刻的情境如出一辙。
在大阪的记忆与将棋密不可分,无论走在何处都无法逃离将棋。
将棋的监狱,将棋的牢笼。宛如八十一格将棋盘的这座城市,不知何时化成了一座牢狱。所以我们才要逃跑,逃出这座城市。
我们之所以离开出生家庭,成为了棋士家的孩子。
明明是为了尽情地下最喜欢的将棋……
驶向北方的末班特急列车,意外地相当拥挤。
我在最后一刻抢到连号车位,让师姊坐在靠窗的位置,将两人的行李摆上置物架之后,便在靠走道的座位就坐。
我试著劝师姊吃点车站商店买来的轻食和饮料。
「要不要吃些什么?」
「……不需要。」
师姊凝视著漆黑的窗外,并简洁答道。她的声音中带著强烈拒绝的意志。
「这样啊?想吃的话再告诉我。」
师姊属于对局不怎么吃东西的类型。
三段循环赛一天要下两局,但她肯定什么都没吃吧。搞不好从昨天晚上就空腹到现在。
──记得小时候,吃东西反而会导致师姊身体不适……
我不经意想起了从前的回忆。
当时师姊的身体远比现在更加虚弱。不仅住院好几次,也经常在下棋过后发烧倒下。
要是获胜了,师姊就会心满意足,停止下棋,然而败北之后她总是会不服输地不断挑战。万一我放水的话她又会瞬间看穿,最后开始大吵大闹,根本拿她没辙。师傅和我都伤透了脑筋……
「八一。」
「嗯?要吃东西吗?」
「手。」
「啊……是。」
在师姊的催促下,我重新握起了她的手。
师傅初次带我们到关西将棋会馆时,下了一道命令──
『两人外出时一定要牵手,否则就逐出师门。』
我将那句话视为『必须保护比自己年幼的女孩子』。
对师姊而言则是『得引导师弟避免他迷路』的意思。
要是只有其中一人紧抓对方,我们两人的手肯定很快便会放开吧。
还是孩子的我们怀著各自不同的心情,动作却神奇地相互吻合。正因如此我们才能紧握彼此的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不松开。
就这么过了好几年、好几年。
然而以某一天为界线,这双绝不能松开的手却分离了。
同时自那一天开始,我和师姊作为一名棋士,各自踏上了不同的道路。
率先松手的人,是────
「师姊,好歹喝点饮料…………啊?」
话才说到一半,我顿时噤声不语。
我感觉到有东西靠上了肩头。
一阵微弱的呼吸声随即传入耳际。
「……老爱摆出姊姊的架子,却每次都先睡著。」
就在此时,我总算意识到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