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我很担心你唷?」
「……抱歉。」
一返回家中,女儿桂香便从厨房探出头来。
「我是无所谓啦,倒是记得向去找你的八一和银子道谢喔。还有小爱也帮忙了道场的工作,记得给她零用钱。」
「…………水。」
「放在桌上了。」
桂香马上就退回厨房里,我也顶著因宿醉而疼痛不已的头,步履蹒跚地尾随其后。
她之所以态度如此冷漠,并非在生我的气。反而正因担心我,才会刻意装出这副态度。
对战败而归的胜负师而言,温柔只不过是往伤口上洒盐罢了。
桌上摆著满满一杯冰水,大概是我打开玄关门时准备的吧。桂香早就预见了回到家的我会想喝冰水。
身体的确渴望这杯水……但喝下去之前我略微犹豫了。
──喝水醒酒之后,又会想起昨天那场对局……
难以置信的误判导致顿死、降级的红色信号点亮的险境、与弟子之间的争吵……一切都将我逼上了绝境。
「…………从前的将棋界并不是这样的……」
我坐在厨房椅子上饮水醒酒,低吟似地如此说道。
「什么?是什么贵古贱今的故事吗?」
「不。以前更惨。」
「咦?」
「当时压根没有对局礼仪。前辈大清早就放声聊著股票和赛马的事,还依自己喜好随意更改奖励会和对局制度。纵使有什么意见,对方一句『下级者闭嘴!』就能让我们打退堂鼓。」
关东与关西之间的待遇更是天差地远。
关西棋士总被关东当作无业游民看待……不过实际上,当年的『将棋棋士』与赌徒的确没什么两样。
「与那时相比,当今的将棋界犹如天堂。会长月光先生对每个人都公正以待,晚辈各个彬彬有礼,对局中绝不会窃窃私语,造就了能专注将棋的环境。」
「那不是很棒吗?」
「但对现在的我而言是地狱。而且远比从前险恶。」
「啊?明明是天国,却又是地狱?」
「到了与前辈相同年龄……同样站在被年轻人拋诸脑后的立场,我才痛切体会到当年前辈的心境……」
「……什么意思?」
「满怀不安。」
我将积累于内心深处的情绪倾泻而出。
「比自己强的年轻人辈出,而逐渐衰弱的自己,只能眼睁睁看著孩子们纷纷超前……不安的心情强烈难耐。为了掩饰那股不安,他们才会在对局中与同伴聊天。因为那股不安太过剧烈,令他们不聊天便难以保持平静……」
为了彰显自己的威势,于是刻意放大声量。既然无法靠将棋取胜,为了维护身为前辈的权威,就必须夸大言行举止。
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前辈他们是多么不安、多么恐惧。
「……但纵使那么做,一样无法战胜强大的年轻人。总有一天会被超越的。」
当时耀武扬威的前辈们怎么样了?
逐渐自将棋界中心被驱赶至角落……不久后联盟首页上小篇幅刊登了他们的引退报导……之后便再也没有他们的后续动向。
接著最后,便是刊登于将棋杂志角落的小小一篇追悼新闻。
早已被众人忘却,在无人目睹的场所迎接尾声。
「赢不了的话,下将棋也没意思。没意思的话便无心钻研,也无力投身于对局中……」
「…………」
「但他们无法忘却身为胜负师的兴奋,于是对股票及赛马成瘾……我则是对手机游戏。」
我略带自嘲地拿出手机。
我试图透过手机画面,迅速找回已无法自将棋体会到的感觉。从前是靠吃角子老虎,不过随时随地都能轻易游玩的手游快感更甚于它。或许我已经中毒了吧。
既然能凭藉一指指尖轻松享乐,谁还想下赢不了的将棋?
至今只为将棋而使用的指尖……积攒了指甲破裂、鲜血流淌之严酷修行的指尖,如今却被我这高段棋士拿来轻易获得快感。
辛苦攀登至最高阶的九段后……得到的却是恐惧,以及为掩饰恐惧而游玩的手机游戏。
冷静下来之后,我才深深感到自己是多么不堪入目。
甚至觉得自己亵渎了将棋。
「…………自觉衰退的棋士,仅有两条路可走……」
「两条路?」
「一条是撒手不管。」
「撒手……不管吗?」
「没错。什么也不做。」
练习将棋和研究会一概不参与,独自一人龟缩、行踪成谜。
「什么也不做的话,便能掩饰自己衰弱的事实。如此一来对手便会心怀疑虑,过度评价我方的实力……直到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