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二谱

的二月深夜,在暖气与照明都未开启的厨房中,男人无数次重复著同样的话语……好炽热、好炽热。

  自二楼房间下楼的桂香,讶异地出声询问:

  「……爸爸?你还没睡吗?」

  「不是的。」

  清泷向满腹疑惑的女儿如此说道。

  「我总算清醒了。」

  翌晨。

  镜洲飞马一如往常造访棋士室,不过已先有人造访,对方正默默地擦拭棋盘。

  「清泷老师……」

  「早安。」

  清泷脱下了西装上衣,正卷起衬衫衣袖擦拭棋盘。他用手背抹去额头浮起的汗珠,并抬起头来。

  那张爽朗的面庞,与这几年的清泷简直判若两人……也与昨日镜洲眼里的他迥然不同。

  「昨晚,我久违地迫不及待早晨的来临……因为我太想早点与你下棋了。」

  「咦?」

  「镜洲,请你教我将棋吧。」

  清泷穿上外衣,拘谨地将衣扣扣好后如此说道,并深深低下头来。一位九段棋士,向奖励会员低下了头。

  「现在的我,没有最新研究能教你们。不仅如此,不知何时连面对将棋的态度,都远远不及你们……」

  连正面向弟子与奖励会员恳求『请教我将棋』的勇气都丧失的男人,鼓起残存于心底的所有勇气,回到了这房间。

  清泷仍未抬起头,用掩藏不住热忱的语调开口:

  「打杂也无妨,我什么都愿意做。我打算重回修行时代,与你们一起从零重新学习将棋。我并非为了窃取你们的研究才这么说,我想再次修复自己一度松懈的毅力。我不想作为一个输家就此了结。」

  「老师……」

  「镜洲你昨天的一席话,终于打醒了我。那之后我浑身炽热不已,渴望下棋的心情令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好久没有这种心情了……不与你战一盘,实在难以平缓。」

  「可、可是……」

  「怎么了,镜洲先生,你今天不下棋吗?」

  躲在镜洲身后的娇小男孩,以高亢的嗓音如此说道。

  枥创多探出头来,绽露天真烂漫的笑容仰望清泷。

  「那就由我来和清泷老师下棋吧。我想听听八一哥从前的事。」

  「谢谢你。八一可有说不完的故事喔。」

  「哇~♡」

  创多宛如收到糖果的天真孩子般雀跃不已。

  另一方面,镜洲却有所踌躇。

  自己昨日对清泷道出的话语,全是毫无虚假的肺腑之言。

  也是出于自身信念的一席话。

  但同时,那亦是奖励会员绝对不可以对职业棋士说出的话。万一公诸于世,他甚至会被下令退会。

  ──更何况,我只是个迟迟无法晋升四段的吊车尾三段……

  突然间,镜洲感到相当难堪。

  他本来是想代为说出奖励会员的心境,可是……

  ──或许我只是把当不上职业棋士的焦虑与妒恨,宣泄在老师身上罢了。

  这个想法,使镜洲犹豫是否该接受清泷诚挚的请求。

  镜洲无法直视清泷。

  清泷的汗珠,在窗户洒落的朝阳下熠熠生辉,对自己浑浊的双眸来说,实在太过眩目。

  清泷眼镜后方的眼神,寄宿著熊熊烈火,对身处于阴影下的自己来说,实在太过耀眼。

  ──……这就是……这就是职业棋士吗……?

  本以为早已黯淡无光的钢,仅因镜洲稍微用火炙烧一下,便绽放出锐利的辉煌光芒。

  ──历练天差地别。我这种人根本比不上……

  镜洲感觉自己犹如蝉的幼虫。

  只能在名为棋士室的土壤中,静静等候羽化的那天来临……更别说镜洲待在名为奖励会的黑暗之中的时日,远比蝉要漫长许多。

  在从前,凭本能便能知晓如何拨除土壤进而羽化,然而陷入迷途的奖励会员,早已遗忘了方法……

  「镜洲。」

  清泷主动向这名奖励会员伸出了手。

  然后这次,他率真、笔直、胸怀勇气如此说道:

  「拜托你,请教我将棋吧。」

  「…………我才要请您多多指教,清泷老师。」

  镜洲飞马三段深深低下头来,祈求似地握住了对方伸出的手。

  这瞬间,日后流芳百世的传说研究会──『清泷道场』就此创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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