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二谱

>   身处棋士室的每个奖励会员都缄默不语,只是凝视著眼前的棋盘……「这果然将死了吧?」直到创多天真无邪的声音响起为止,才打破沉默。

  ☗ 苏醒之夜

  「…………惨不忍睹……」

  清泷像只老犬一般被逐出棋士室,就这么垂头丧气返回家中,无所事事地任凭时间流逝。

  连喝闷酒的力气都没有。

  因为实在太过颓丧,导致他根本无法入眠。清泷独自待在昏暗的厨房中,凝视自己映照于水杯的面容。口中反覆重述著一句话……惨不忍睹。

  倒影于杯中载浮载,回望著自己,看得出来他的眼眸因手游和酒精而浑浊黯淡。那眼神毫无霸气,连他都对自己的脸色备感震惊。

  那张面容,与从前促使镜洲挺身袒护八一的老前辈奖励会员重叠了。

  「……结果我自己反而变成了那种人吗……?」

  有个词汇,与如今的自己极为贴切。

  『※老害』。(编注:由食古不化的老年人,掌控企业或政治中心的弊端现象。)

  年轻时的清泷,曾立誓死也不愿变成那种不讲理的前辈棋士,但如今自己的身影,却与他们重叠了。

  究竟是何时起变成这样的?

  十几、二十几岁时,输棋当天回家后,他还有力气不眠不休地在盘面排列败局。不如说因为懊悔不已,使他非得坐在将棋盘前,否则无法入眠。

  三十几岁之后,他开始藉酒排解悔恨的心情。

  四十几岁之后,无止境的疲惫感总在对局后排山倒海而来。不休息的话,根本无法再次面对将棋盘。

  今天先好好休息吧。

  明天睡醒后,肯定能找回从前的气力──

  「…………然而纵使醒来,也回不到从前了……」

  本来只要休息一天,便能找回对将棋的热情。后来即便休息两天也恢复不了。

  这样下来,研究时间必然缩减一半,促使衰退加速。若想令一度向下倾斜的坡道再次向上,必须耗费年轻时数倍的精力与努力。

  纵使如此,四十几岁时,清泷还保有『得设法做点什么』的心情。

  当时他还对逐渐腐朽的自己怀有苦痛与罪恶感。

  然而不知不觉间,连那份心情也逐渐消散……某一天就此不再复燃。他心想年龄增长,衰退也是理所当然,接受了弱化的自己。

  上进心不再复苏,也不再像从前一样抱头苦恼──

  清泷以为那是精神上的成熟。

  于是他决定退居幕后,守望弟子的成长……

  「…………直到那天,看到八一的身影为止……」

  庆祝会上,来宾的话语只不过是导火线。

  原因在于前一天的──即位仪式。

  当天,目睹沐浴于镁光灯下的弟子高举即位状之际,清泷惊觉了。

  一直以来支撑自己心灵的『曾挑战名人』的实绩……

  其实只不过是到最后的最后都是个输家的标签罢了。

  清泷并非因为被弟子超越而感到悔恨。

  他只是无法承受,自己是个输家的事实硬生生摊在眼前。

  所以他才会迁怒于弟子。

  「…………惨不忍睹……」

  清泷无数次反覆这句话。

  自己总是将想成为名人的心愿挂在嘴边,可是所作所为,却是以『没能成为名人』这件事实耀武扬威。

  自己总是告诫弟子,要『死缠烂打』、『直到最后的最后都不许放弃』,告诉他们那才是关西将棋──

  但他自己可曾实践过?

  作为一名棋士,在将棋盘上奋战至最后一刻是理所当然的。这点连业余棋士都做得到。

  不过……在远离将棋盘的场所也能持续战斗的人,却少之又少。

  没有对局的日子,自己做了什么?

  唯有决心将人生尽数奉献将棋之人,才有资格称为职业棋士不是吗?

  『我们是削减生命在下棋的。』

  白天镜洲道出的话语,于脑海复苏了。

  那句话化作强劲的风,将清泷推出了棋士室。

  然而──

  「……好炽热。」

  清泷于黑暗中如此低喃。

  一道微小的炽热火苗,在早已燃烧殆尽的焦炭深处冒出袅袅细烟。

  镜洲的那句话没有吹熄清泷的心灵焰火……反而为残存心底的火苗、为本人都早已忘却的火苗,送进了新鲜空气,并化为崭新的清风。

  而清泷又为那火苗吹入了更多的风。

  「好炽热。」

  寒冰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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