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下了和棋谱相同的第一手。
「……是叫我一起排棋谱吗?」
「……」
师姊虽然不发一语,但我感觉到原本紊乱四散的斗气集中到她的指尖。
我坐在棋盘的对侧,担任后手——代表挑战者。
「……原来如此,受到月夜见坂小姐的诱导形成※『横步取』啊。然后要是某方下出※缓手,这盘棋就结束了。」(编注:横步取为取下位在棋子左或右侧格子的步。缓手虽不算坏棋,却有可能使己方陷入困境。)
横步取是相居飞车的阵型,从序盘开始就形成了激烈的局面。
「横步很容易变成以谁研究得更深入来分高下呢……喔,在这里带进了变化吗?原来如此,所以才……」
原因出在月夜见坂小姐在第二十四手下出的变化。
这个变化在两周前职业公式战中,得出『后手优势』的结论,却在一周前的关西奖励会中得出『先手优势』的结论,定迹被推翻了。
月夜见坂小姐只知道两周前的旧定迹,但师姊知道一周前的新定迹。就是这点分出了高下。
奖励会除了三段棋士们举行的循环赛『三段循环赛』,以及二段以下也会参加的一年一度奖励会旅行外,东西间几乎没有交流。
奖励会旅行在数年前就被废止,也就是说,二段以下的奖励会员提出的研究成果,东西间不会共享,最终会被封藏起来。
想取得奖励会的最新研究,就只能在研究会等场合与奖励会员接触。而对关东的女流棋士月夜见坂小姐而言,没有这种手段可用。因此她对这个研究成果一无所知,就这样一头栽进旧定迹的变化中。
——并非棋力,而是由知识一决胜负的时代。
现代将棋就是如此,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然而,在头衔战中让粉丝看到这样的将棋是否适当?不论哪位棋士都心怀着这份纠结……
「所以才在这里烦恼了两分钟吗?烦恼要在下一手结束,还是进入持久战来拖延时间。」
「…………」
师姊依旧保持沉默,却已经表达出对我这番话的肯定,以及师姊从分出胜负的瞬间就一直持续到现在的内心纠结。
「唉……」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后改变了姿势和表情说:
「我认为师姊的选择没有错。既然身为职业棋士,就必须时常下出最佳的一手。即使会让头衔战早早终结。」
「……」
「就算对局的人是我,我应该也会下决心做出同样的判断。再说横步取等研究进展快速的阵型,她却认为两星期前的结论还行得通,是月夜见坂小姐太天真了。」
月夜见坂小姐此刻应该正充分品尝天真的罪孽才对。大概正在胡闹吧……
这么一来,我也能明白师姊之所以在我家的理由了。简单来说——
「你是欲求不满对吧?」
「……」
战斗戛然而止,斗志丧失去向,所以她才迅速地回到大阪,打算和我下将棋。摇摆着裤裙,穿着一身和服就飞奔乘上新干线,笔直地以这房间为目标。我能体会师姊非比寻常的欲求不满。因为这个人从年幼时开始,就把我错当成了沙包之类的玩意儿。
但是我有事不在家,于是由爱代替我。她肯定已经到只要能下将棋,对象是谁都无所谓的境界。我不问那名沉默不语的当事人,转而询问桂香姊:
「所以呢?我家的弟子以几枚落被痛宰?」
「一开始是飞车落。」
「……一开始?」
我涌升一股非常不祥的预感,不由得反问。
「小爱本来想用平手。但银子不肯让步,一定要飞车落。最后决定用『一回授子棋』。首先是用飞车落来下——」
「啊~啊~啊~……」
所谓的授子棋,指的是配合胜负状况来改变让子方式。若爱获胜,就从飞车落改成角落,若师姊赢就从飞车落改成飞香落。
然而——在这当下爱就已经输了。
我对那之后两人间的胜负是如何发展的,已经了然于心。
「最后是几落?四?」
「六枚。」
「六啊……打击的确有点大呢。」
四枚落——也就是飞车角,再加上两枚香车也拿掉的让子,结果她输掉了。以爱现在的实力,就算是以师姊为对手,二枚落也几乎不会输才对。
然而,为什么爱会被逼到这种地步?
从飞车落开始的一回授子棋,只要三连胜就会变成平手。但过度在意连胜的爱,当下就已经丧失了平常心。大概是没能专注于眼前的对局而轻易输掉。一旦输棋,『必须扳回一城!』的心情就变得太强烈,导致更无法保持平常心。最后只得自取灭亡。
精神面远比将棋的技术面难上许多。成为职业棋士后,将棋的技术很少会崩毁,精神面失常的情形却数不胜数。
被一步步逼到绝境的爱,最后就连本来绝对能赢的四枚落都输掉,自信心和尊严被击个粉碎……
「因为太丢人没脸见师傅,才会像这样包在毛毯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