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时三十五分后——
「我不晓得你们是人还是山之眼,不过钻石我不要了,给你们……我要退出。」
绀野看着我们这么说。
我还是不明白。绀野虽自诩专业人士,但缺乏强盗经验。即使如此,还是加入了这次的行动,可见他需要钱。这样的绀野宁可放弃大笔钱财也要逃走?心甘情愿放弃钻石一定有什么理由。
不知如何看待我的怀疑,绀野突然激动地拿出菜刀。只能说至少比枪好一点。
绀野手握菜刀牵制我和绯村,一边后退,一边朝躺在地上的尸体望去。一直退到白石尸体旁,伸出脚尖掀开盖在尸体上的毛毯。从掀开的毛毯底下,看得到白石的脚。
看到这个,绀野脸色大变。
他明显焦虑,一脚踢开盖在尸体上的毛毯。白石尸体腰部以下全露出来了,被雨水淋湿的黑色长裤还没有干。
绀野像在找什么。用充血的眼神看我们。
「去哪里了?」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问什么。朝绯村看一眼,他也一样表情困惑。
「……什么?」我提出反问,话都还没说完,绀野就用强硬的语气说:
「我的背包。」
一旁的绯村疑惑地问:「背包?」
激动的绀野大叫:「别骗我了!除了你们,这里还有谁!」
背包是指什么?他在毛毯底下找的就是背包吗?
掀开的毛毯底下,白石的尸体只露出下半身。即使搬进这宅邸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吸饱雨水的长裤依然湿答答的。脚上穿的橡胶雨鞋也还在滴水……
——雨鞋?
我发现了。躺在绀野脚边的尸体,不是白石。
白石穿的是黑色皮鞋,总不可能在死后才换穿雨鞋。这么一想,尸体的身高似乎也比白石高一点。这尸体是谁?
绯村静静地说:
「……说山之眼在这里的人是你。」
就在这时——
不知是谁的那个尸体,从原本仰卧的状态慢慢弯起膝盖,慢慢无声地站起来。身上的毛毯挂在头上,那模样简直就像站起来的是挂着外套的衣架。
头上蒙着毛毯的尸体……不、是人,就在绀野背后摇摇晃晃起身。
我和绯村惊讶得说不出话。微弱烛光下,披着毛毯的站姿宛如某种异形怪物。
察觉我们表情有异,绀野回过头,僵住了。
下一瞬间,枪声响起。这个晚上已经听过好几次的声音。
绀野手上握着的柳刃菜刀哐啷掉落地上。他似乎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手放在被枪击中的胸口,身体往前蜷曲倒地。
毛毯下飘出白烟,发出烧焦的臭味。破洞里露出转动的眼珠,我差点以为是紫垣。不过,那家伙已经死在洞里了,这是刚才亲眼目睹的事。既然如此,眼前这家伙是……?
披着的毛毯刷一声掉落脚下。举枪站在那里的,是脸颊凹陷的瘦削男人。这张苍白的脸我很熟悉,那个狠狠殴打了我的人,变成尸体躺在那里的一郎弟弟——金崎二郎。
二郎用昆虫般毫无感情的眼神望向我们。
「站到那边去。」他挥舞枪口。
二郎手上拿的是紫垣的枪。我想起遗弃废车那个大洞周围被踩得乱七八糟的泥地。二郎大概就是在那里将紫垣推落洞底,抢走他的枪吧。
他又是什么时候顶替了白石的尸体呢?刚才我和绀野待在大厅时,地上的还是白石的尸体。之后我们走到外面,发现了紫垣的尸体。二郎肯定是在这段期间进入宅邸埋伏的。可是,大厅内并未看到有人进入的痕迹,连结大厅和后门的走廊上也一样。
胸口中弹的绀野倒地不动。
「绀野老弟。」这么叫他,但没反应,他也死了。
二郎无血色的黑色嘴唇扭曲,再说一次:
「我说站到那边去,你们这些肮脏的小偷。」
在说什么啊,你们才是小偷吧。
但是,人在枪口下,不得不从命。我和绯村朝枪边移动。
「妈妈。」二郎对二楼喊。
从大厅上二楼的阶梯上,一个老太婆从扶手探出头来,是金崎夫人。
夫人踩着轻佻的脚步下楼。这时间明明不可能外出,她却背着一个粉红色的后背包。豪雨中逃出屋外之后,或许一直躲在外面的什么地方吧,额前的白发湿淋淋地贴在额头上。满脸笑容,心情似乎很好。
「……背包放着就好了啊。」二郎苦笑说道。
金崎夫人捡起掉在地上的菜刀,朝蓝色塑胶布上并排的尸体望去。眼神就像在看午睡的孙儿一样慈祥。
「大、大家都、死、死了呢。」
她不可能没发现自己的儿子也在尸体堆中。然而,这女人并未表现出特别受到打击的神态。或许对她而言,成为尸体的人就不再当人看了吧。母子都跟昆虫一样无情。
听了母亲的话,二郎点头。
「小偷会受到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