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他突然说明天要去山梨。隔天我们就带上搜集好的安眠药,开着熊切的车出发了。
问:到别墅后,过了几天你们才殉情?
——第一天到达别墅后我们两人都已累坏,什么都没做就睡了。一直睡到隔天中午起床,一起出门采买食物,之后虽然也有外出,但只是在别墅附近散步而已。基本上,我们一直待在别墅里,不分昼夜地睡睡醒醒。
别墅的窗外是一片湖泊,曾有几个小时,我们什么都不说,就这么静静地望着湖泊。别墅里的时间仿佛是静止的,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在那儿待了整整四天。
问:据说你们在山庄内录影,是真的吗?
——是真的。熊切随身带着采访用的摄影机。他在山庄里对我拍摄,偶尔也会叫我拍他。
问:这段影像相当珍贵呢。如今影带在哪里呢?
——这个嘛……(稍作思考),当初警察查扣影带做为证物,我不知道现在在谁的手上。
问:你曾经建议熊切「放弃殉情」吗?
——不……我从没说过这种话。不过……我曾经一度想逃出别墅。有天早上我独自醒来,看着窗外旭日甫升、晨雾未消的湖畔美景,莫名就湿了眼眶……我并不怕死,但一想到家人,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瞬间我心想,干脆趁他在睡觉时逃走算了……
然而,最后我还是留了下来……因为如果我真的离开,等于是背叛了他的情意,我不想要这样。
问:接下来的十月十六日你们正式殉情。也许这对你而言有些残忍,但能否请你告诉我事发当时的来龙去脉呢?
——好。我记得那天……下着雨。熊切突然拿起笔,在全新的信纸上写字。我马上就意识到他是在写遗书。望着他的背影,我心想:「是时候了。」接着他说:「帮我拍。」于是我便打开摄影机,录下他写遗书的身影。
写完后,他默默将刚写好的遗书交给我。我问他:「可以看吗?」他回答:「可以喔。」我便看了。
看到一半,我不禁潸然泪下。对我而言,这不是遗书,而是文情并茂的情书。那一瞬间我才明白什么叫做「死而无憾」。看完信后,熊切与我交合,我心想,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缠绵了。
之后我们一起淋浴更衣。不知不觉中雨停了,夕阳的光辉透过树枝空隙洒进房内。
熊切坐在庭院的凉椅上,要我帮他拍摄。面对镜头,他开始交代遗言。
问:遗言说了些什么呢?
——正确内容我记不太得了……(稍作思考)印象中他好像是说,爱有各种形式,有生儿育女的正轨之爱,也有迎向毁灭的偏门之爱。但是,堕落也是一种爱的形式,那儿有没经历过的人绝对无法理解的终极喜悦。
说到这里,她的眼眸顿时蒙上一层泪意。
她从包包里拿出手帕,俯着身子掩面抽噎。我默默地等待她恢复平静。
问:录完遗言以后呢?
——因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们便回到别墅。熊切说:「动手吧!」于是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各类安眠药,倒了两杯烧酒,将安眠药溶入酒里。药粉很快就溶化了,但药丸却迟迟无法溶解。我用搅拌棒仔细将药丸压碎,否则根本咽不下去。这些过程全被熊切给录了下来。
溶完安眠药后,熊切将摄影机放在桌上,坐到我身边。我的全身颤抖不已,说得准确一些,在溶药时就已抖个不停。熊切将我用力拥入怀中,安慰我说:「没事的。」但我仍颤抖得不能自已,泪如雨下,无法压抑心中澎湃的情绪。
熊切就这么抱着我。不知不觉中,夜晚悄悄来临。
然而,我的身体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发抖。熊切在我的耳边低喃:「不如下次吧?」我浑身颤抖得无法回答。他抛却妻子,舍弃名誉,就为了贯彻我俩的爱。而我却无法回应他的这份感情,我好恨这么没用的自己。
熊切抛弃了佐和子小姐,选择我做为他的终生伴侣……而我,却只是个连「定情」都无法做到的蠢女人。这时我脑中响起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嘲笑我,愚弄我,讪笑谩骂。
不是的!我也做得到。不!只有我才做得到。我们的「心中」是熊切的最高杰作,而能够完成这部作品的只有我,全世界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于是,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说到这里,她已泪如雨下,虽以手帕掩面,却无法阻止眼泪夺眶而出。周遭的客人纷纷对我们投以异样的眼光,虽说我还有堆积如山的问题想问,但看来今天是无法继续了。
待她情绪恢复,我说:「谢谢你。今天先到这边吧。」
「……好,不好意思。」
她抬起哭肿的双眼看着我。
不知不觉中,窗外射进的阳光已染上金红。指针指着下午三点五十分,访问开始已过了一个半小时。
下午四点多,离开饭店咖啡厅,我和新藤七绪走在银杏并立的国道上,打算一起去吃饭。
走着走着,她似乎也恢复了几分平静。
在她的带领下,我们来到市区一家老房子风格的荞麦面店,畅饮当地的雾筑波日本酒,并点了炸什锦和蒸笼荞麦面配酒。
用餐途中,我向她表明自己受到熊切多大的影响,滔滔不绝地讲述熊切作品的魅力。她听得睁大了双眼,似乎很惊讶我竟然如此了解熊切。
听我说完后,她也聊起自己的事情,说自己从七年前殉情后身体一直不好,至今仍为后遗症所苦。她无法像一般人一样正常工作,最后只能辞掉打工,过着无业生活。难怪她的肌肤如此苍白,原来是身体不好的缘故。
和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