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您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衣呀』
『不许把性骚扰当成早安』
『我要是知道了的话,今天上课时看到您就能感慨——哎,原来老师的内衣是这个颜色啊!所以成全成全我嘛』
『好好听课,都快考试了』
太不像话了,我把手机往床上一搁。我正争分夺秒穿衣打扮呢,她还来添乱。
可真要细究,倒也并非不高兴。
这正是病入膏肓的体现吧。要知道,以往的我估计也就一笑了之。不对,从和学生私聊的那时候起就已经笑不出来了吧。不配为人师、反社会人士、对小十岁女生出手的罪犯、出轨外遇老牛吃嫩草为所欲为,不管我去哪里,都已经是过街老鼠了。都说人老了以后会把日子给过糊涂,可我现在就活得浑浑噩噩,仿佛随时会消失。
我咋还活着啊?我咋还化起了妆,若无其事地去学校啊。
镜子里的自己毫无难色,只有淡然。这表情像是不知伤痛为何物。头发、皮肤等处也没有劳损或者疼痛啥的,倒不如说相比以往,最近我对美容更花心思了。至于是想打扮给谁看?这不是明摆着嘛。
社会性死亡都迫在眉睫了,我咋还在化妆台前坐得这么淡定啊?
倒也不像是「人未死,心已死」的状态。
床上的手机震了下。都忙得不可开交了,可我还是老老实实去看了眼。
『我猜是蓝色』
「…………………………」
我认为,自己的感觉已经彻底变为他物,证据就是,我把下面这件事给付诸于行动了。我拍了张照,可指尖却像是被烫焦了,麻麻酥酥的。
然后发送给她。
发过去的,是张自拍,里面的我,解了衣扣,内衣微露。
「……………………………………」
热浪以额头为中心扩散,烫得脸疼。
『猜错了』
我又补了这么一句,结果反而让「烧伤」蔓延到脸颊,这下后悔了。
拍这种照,还发给别人,显然这些都是我第一次干。
紧张得我冷汗直冒,才化了一半的妆多半是要花了。
『老师』
看这反应,估计她也一时语塞了。我都一把岁数了啊,咋还……总之就是后悔,悔死了。
以及,她那句独特语调的「老师」在化作文字之后显得硬邦邦的,把我胸口压得透不过气。
『我觉得色色的户川同学会喜欢这种,所以就发了』
连打字速度也加快了。
『可这也太色了啊』
『这这这,太糟糕了』
『太糟糕了啊老师』
『脑袋要炸了』
她的混乱在这波消息轰炸里体现得淋漓尽致。总之,算是打了个好评?姑且松了口气。
再怎么说,我这岁数都快奔三了,可有时候……也会不安。她才十几岁,正处花样年华。要是对比一下我俩的皮肤,肤质肯定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这是在you huo我吗?』
「you huo……噢,是诱惑啊」
『我可没这个打算』
『那莫非老师您是个色胚?』
尽管我想否定,可这张自拍让我有口难辩。所以为啥要发啊,这下悔上加悔了。
『绝对不能发给别人哦』
『我也没其他人可以发吧?』
『您的老公』
『呃,我不会对老公做这种事啦』
「这种事」是几个意思啊?还有,这话题总感觉不太舒服。我是指和她聊我老公的事。
她对我老公是怎么个看法——这方面的问题被我暧昧地回避了。因为我很清楚,无论答案是什么,它都能把我给扯碎。
『老师,您身为坏女人却不自知啊』
『坏?』
『我在「老师内衣颜色竞猜」的随堂测试里拿了个不及格,所以就用这张自拍去预习复习咯』
『还是给我删了吧』
『不要』
预习、复习——我把这两个词复述了一遍,顿感耳朵又热又痛,像是要裂了。
唉,今天等我到了学校,往讲台上那么一站,再被户川同学这么一看,然后她铁定会联想到我内衣的颜色。
而我对此心惊肉跳,却也只能装作啥也不知道,硬着头皮把班会给开下去。
「不如死了算了,不如死了,不如……」
这诅咒也有气无力,好像我真要断气了。把以往的自己与现在的一做比较,这落差之大,让我眼泪都要下来了。
可当我弓着背,陷入沉思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