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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二○一○年代之后,业绩开始暗云笼罩。彼时国家刚好颁布法令禁止制药公司对医生进行过度招待。森川制药过去最擅长的强硬业务手法自此不再适用。
就在几年前,为了拯救苦于经营困难的森川制药,公司的大股东外资投资公司利萨德资本派了平井真人副总经理来坐镇。
从我这里看过去,他坐在金治左手边的上座。
这个叫平井的男人乍看之下就能感受到明显的领袖气质。晒得黝黑的精悍轮廓犀利如鹰。年纪顶多四十岁吧,跟已过六旬的总经理和常董之间,有着相当于父子的年龄差距。
他只简单地自称:「我是平井。」然后直盯着我的眼睛。
网路上可以找到许多关于平井的访谈报导。
他职涯的开始可以追溯到大学一年级时。他生长在单亲家庭,跟母亲相依为命,为了赚取学费,在学期间就创业开了公司。看来原本就很有商业头脑。公司在短时间内有不错的成长,还在东证创业板MOTHERS挂牌上市。后来他慢慢卖掉自己的持股,大学毕业时就已累积了一笔资产。
照理来说,光靠这笔资产他就可以衣食无忧,不过也不知为什么,他选择到投资公司上班。在这份新工作中他主要负责购买各种公司股票,也积极参与经营,提高公司股票价值以获得长期报酬,这些都是投资公司典型的业务内容。
他过去所重整的公司不计其数,现在经常接到特别顾问或者外部董事的工作委托。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主动表示要负责森川制药的重整,成为公司创业以来最年轻的副总经理。
像平井这种男人,假如跟往常一样兼任多间公司的顾问业务,年收入至少有一亿日圆。但是他却选择相当于专属森川制药的内部业务,年收入骤减。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决定,我实在百思不解。
「我是律师,敝姓剑持。感谢各位今天抽空跟我见面。」
我挺直背脊行了一礼,满脸挂着业务用充满自信的笑容。
金治脸上浮现有些意外的表情,仔细看着我的脸。
像他这个岁数的男人,一听说我这种年龄和外貌的女人是律师,往往会讶异得直打量,甚至到失礼的地步。所以接收到金治的视线我也没有特别不舒服。
「请问今天我们该怎么进行呢?」我面不改色地继续往下说。
左边的平井副总经理先开口。
「那么,就由我先来请教几个问题吧。
首先我先读一段律师交代一定要说的内容。今天所听到的内容,包含我们高层和在场保安人员都有保密义务。即使警方询问或者演变为诉讼,都不得泄漏。唯一的例外是森川家人,若有必要得以共享部分内容。毕竟有些决定必须在家族会议上做出结论。这方面在法律上比较微妙,总之原则上我们会守口如瓶,完全不把资讯泄漏给外部人士,还请安心地陈述事实。」
我平静地点头。
法律顾问应该告知过他们,开头必须先宣告这些内容。
「当我们三个人全都认为『确定就是犯人』时,这个人就是犯人。之后我们会停止选拔。但我们不认为能这么快找到犯人,假如三个人中有两个人以上认为『可能是犯人』,就表示这个人通过第一次选拔。之后再考量跟其他候补者之间的均衡,由三个人讨论,决定出最有可能的犯人人选。」
真是愈听愈荒谬。
由商务人士来侦讯,有种在就职活动里接受面试一样的感觉。
无奈的同时也有点佩服。
「那么,您是怎么杀害森川荣治的呢?」
平井的口气听来有点状况外。
「杀害他的是我客户。我今天是以客户的代理律师身分前来。」
「原来如此。那您的客户呢?」平井问。
「客户希望能匿名,基于保密义务,很抱歉我无可奉告。」
「喔,有这么好的事喔?」
金治打岔的语气就好比正在附近居酒屋跟人聊天。
「算了算了。」平井试图圆场。
「好的,那么您的客户是怎么杀害荣治的?」他问道。
「请看这些资料。」
我递出两张纸。
一张是荣治死亡诊断书的副本。
另一张是筱田的流感诊断书。当然,我已经把筱田名字的部分涂黑。
「姑且把我客户称之为A吧。A参加了今年一月二十三日荣治先生在轻井泽别墅举办的生日宴会。当时荣治罹患严重的忧郁症,体力和免疫力都相当低落。A则是流感刚刚痊愈的状况,他明知道自己是带原者,还是去见荣治先生,在极近的距离内共同饮食、谈笑。显然是故意将流感传染给荣治先生,导致原本就体弱的荣治先生死亡。在生日宴会的隔天也就是一月二十四日,荣治先生开始发烧。几天后被诊断为流感。他就这样一直高烧不退,在一月三十日离世。」
我慢慢地、但顺畅地交代完始末。
坐在我正面的金治交抱双臂。
「哼,这个人眼里只有钱吧。」
粗野的态度实在不像个富豪该有的样子。
「每个人都把我儿子当成摇钱树。我儿子死于流感,所以说他是病死的。根本不是被人杀害的。」
这时始终保持沉默的定之常董露出万分为难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