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的,景……”
——绝望。
“……供花?”
“最开始感觉到自己‘发生异常’,是前几天,景在水族馆拜托我,‘想死在我手上’的时候。”
供花没有注意到我不知所措的样子,便开始倾诉自己的苦楚。
“在听到这个愿望的瞬间,我的胸口漫过一阵钝痛……迄今为止的快乐,犹如萎缩般减弱了。”
供花用右手按住左胸口,心脏的附近,
“虽然也有思考过为什么会这样,但疼痛很快就过去,所以并没有太在意,接着和景一起度过快乐的时光。但是,那之后……和景一起睡的时候,突然想象到未来的瞬间,胸口又会像被揪紧了似的疼痛。这种疼痛虽然能够很快得到缓解,但是之后还是会偶尔出现在我的心里,不断打扰我和景在一起时所感到的安宁。这股疼痛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内心越是感到满足,就越痛苦。现在也——”
供花的手用力按向胸口,脸上也因悲痛变得扭曲。她忍不住地低下头,柔顺的黑发像帘子般垂下来,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胸口好疼。好痛苦,景……明明和景在一起是很舒适,很开心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我必须承受这些痛苦呢?”
“供花……”
我仿佛接收到供花传来的痛苦,心中扬起一阵甜蜜的疼痛。我捏紧铁罐,压抑想要立刻抱紧供花的冲动。
“当我看到景和芳谷风澄小姐,相处融洽,一起眺望夜景的样子,彼此的嘴唇重叠的瞬间,心里烦躁的不爽又与之不同。”
“不是,供花。那个是——”
“我知道。景其实并不想和她嘴唇重叠的。这点,就算是旁人也看得出来。”
供花在我想要辩解时,发出了短促的笑声。
“那是因为,景当时在芳谷风澄小姐面前明确地选择了我的缘故。虽然她确实让我承受了冲击,但实际上也没有十分在意。只是——”
供花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从这里开始,才是重点吗。
“……那之后。我虽然很在意一个人应付别人的景,但因为临近下个工作开展的时间,所以还是离开了名古屋站,如往常一样为了回收死者的灵魂,前往县内的医院。根据死亡笔记记载的死期,是晚上十点五十九分五十三秒。对方恰好是和景同龄的男性,死于疾病。他躺在床上,当时正处于快要断气的时刻。然后,奄奄一息的男性身边——有一位紧握着他的手,正放声大哭的年轻女性。无论她再怎么呼唤男性的名字,和他说话,闭上眼睛的男性都无法回应。这时时间已过晚上十点五十九分,每一分一秒都在向预定好的死亡时间逼近。”
迎接死亡的男性,和女性是恋爱关系吧。根据供花的表述,我的脑海里描绘出一幅全白的病房景色。
在那伫立着一身黑的少女。女性并没有注意到这位,将要夺走她所爱男人灵魂的死神。
“那是我至今为止见证过无数次,亲眼目睹的‘命终’。阴郁而昏暗,令人绝望的,充满了人们的悲伤……司空见惯的,死亡场景。对此,我不会有什么感想。我只是,作为死神,将灵魂从死者的肉体中收回来,再带着它们回灵界而已。所以,这次也如此……也该如此才对。”
——可为什么,吗。接着供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女性变成了紧握男性的手,泪流不止地叨念着‘不要死’的样子。我望着维持安稳神情,如同睡着了般已经没了呼吸的男性,突然之间,脑内浮现出景的模样……在那个瞬间,之前那种仿佛被揪紧的疼痛,侵袭胸膛。这让我意识到,原来自己是把死去的男性当作了景,而在其身边的女性则与我的身影重叠了。同时,终于能够理解了。我是……将要夺走景的性命,作为死神的我……”
从供花底下的脸上,滴答地掉落水滴,打在紧握着罐装可可的白皙手背上。不止一滴。两滴,三滴,四滴……像下雨一样啪嗒啪嗒地落下,那样透明的水滴是——
“……我,不想杀景。我不想让你死!”
悲伤的泪水。供花有生以来第一次流下的眼泪,是狼狈的。她像溺水般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忘我地呼喊着对我的心意。
“我想和景在一起,不止是今天,明天、后天也……想一直,在一起!还要去更多地方,说更多的话,想收获更多的体验……我不要景死,不讨厌景消失!今天过后再也见不到你,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要!我不想考虑无法和景在一起的每一天!”
“供,供花……”
“——但是”
供花把双手按在胸口,不顾我的劝解,喋喋不休道。她丢出手中的罐装可可,罐装可可维持着原样,在地上滚动。
供花摇着头不停地哭泣,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叫唤着。
“但是,我是死神啊!是见证相应人物的命终,将他们的灵魂送往灵界的存在。就算再怎么难受,也不得不杀了作为担当对象的景……不得不回收景的灵魂,将它送往灵界。我如此告诉自己,抑制住自己任性的愿望……但是,没办法的!不管怎么做,都没法!所以,景——”
供花看向我。止不住的眼泪外溢,眼睛哭得红肿的并不是“死神”,而是流露出名为供花的少女,自身的意愿。
“一起逃跑吧。”
“诶?”
我为此感到惊讶,供花抓住我的手,凑近脸来。
“只要我和你一起逃跑的话,就能逃过死亡的命运了!恐怕即便我不杀景,也会从死神界调来别的死神,代替我来了结景的吧,但不用担心。我会消灭那位死神,守护景的性命!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