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弗洛里卡感觉有些不是滋味,紧接着刚才的激动也冷彻下来了。同时,从玛格达莱娜阻止自杀的行为里,嗅出了几分命运的意味。如果现在死去,固然可以用死亡为完美的人偶比安卡添一点色彩,说到底却还是自己逃避现实的举动。至少比安卡的遗言里,可没有让自己为她殉死。
她莫名地握紧了拳头。
“谢谢,玛格达莱娜。如果不是你拉住我,就没法挽回了。”
玛格达莱娜却没有领受弗洛里卡谢意的意思,仍然咯咯地笑着,伸出手去想摸比安卡的脸,却撞到了玻璃上。
“啊!别乱碰!”
弗洛里卡脸色一白,生拉硬拽地把玛格达莱娜从玻璃棺旁边扯开了。
*
安慰着生气地鼓起脸颊的玛格达莱娜,弗洛里卡离开了地下教堂。途经狭长的地道,走到地面上的图书馆。走出去再次见到阳光,莫名地感慨万千。如果计划顺利,她就不该站在这里了。这么一想,就连自己的存在都霎时变得违和起来,却又意外地有几分“回来了”的实感。
七岁生日那天,被强迫着离开故乡,幽禁在比利牛斯这处秘境之中的弗洛里卡,已经没有属于她的归处。她心知肚明,却仍不可思议地生出了些重归故土似的怀念。
“——看你的样子,事情应该都办完了吧。”
忽然传来的声音让她猛地抬起头。身边的玛格达莱娜蹦蹦跳跳地跑到那个老人身边。
本该正午时分来访的埃里克·根德比恩,却在此刻出现在了面前。他的手指在轮椅的面板上游走,脸上浮现出嘲笑似的笑容。双头的女骑士——特威德尔丹与特威德尔蒂则一如既往,沉默地站在他身后。
玛格达莱娜跪下来,依偎在老人膝上。
老人轻浮的态度,似乎比往日更盛了几分。穿着一身漆黑的西装,搭配蝴蝶结,简直像正要出席晚宴。左胸戴着一枚银制的奢侈胸针。想来是为了参加弗洛里卡的“征婚”,才故意挑了这么一身打扮。却怎么看都同小丑似的滑稽。
弗洛里卡皱起眉毛,毫不掩饰厌恶。根德比恩撇撇嘴地嗤笑道。
“哎呀哎呀,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算不上讨厌。只是比安卡已经成为世上最完美的人偶,我不想她沾到你身上的老人臭而已。”
“呵呵……真不客气啊。要不是我准备了那些材料,你哪来机会完成她的愿望?”
“……至少这方面,确实不得不感谢你。”
慈爱地抚摩着玛格达莱娜的金发,根德比恩露出一个苦笑。
“被人臭着一张脸道谢,也没什么可高兴的。比起这个,离那些会成为你的白马王子的少年们抵达这里还有些时间,你好是抓紧打扮一下。总不能穿着那身工装去挑选对象吧?难得的美貌全浪费掉了。但也不用着急,你的裙子也已经准备好了。真想赶快亲眼看到啊!”
他口若悬河地说完,接着高声笑了出来。玛格达莱娜也被感染了似的,发出少女般咯咯的笑声。
冷漠地看着老人的举动,下定决心的弗洛里卡攥紧了拳头。
“抱歉啊,臭老头。这回事果然还是吹了。”
刹那间,小丑般浮夸的老人,那满脸皱纹的脸忽然失去了表情,眼睛也陡然化作漆黑的空洞。脸颊的皮肉、勾起的鹰钩鼻与微微润湿的嘴唇都消失不见,感觉像被一具盛装打扮的骸骨紧紧盯着,弗洛里卡不由得脊背发凉。于是她明白了:现在,与自己对峙的这具行尸走肉,才是根德比恩的本质。
然而下一个瞬间,根德比恩又变回了和蔼老人的模样,脸上再度浮现出柔和的微笑。弗洛里卡看见的幻象,顷刻便烟消云散了。
“唉……刚才好像幻听了。年纪大了就是不方便。”
弗洛里卡也哑口无言了。根德比恩的言下之意已再明了不过:她没得选——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权力。既然事情商量不成,就只剩最后的手段,靠行动来表明态度了。
她从工装裤口袋里抽出一柄小刀。女骑士见状,便警戒地挡上前来。
“别那么紧张。我可没有对他动刀子的打算。”
朝女骑士喊一句,弗洛里卡左手伸向颈后,把披散在身后的黑发攥成一束。银光熠熠的刀锋抵到发束上,径直划下。与过去一刀两断般地,一刀割断了头发。
微风抚过她露出的后颈。
未曾期盼的解脱感涌了上来。脑袋好轻。全身也轻飘飘的,似乎一不留神,双脚就会飘离地面。被带到修道院以来,弗洛里卡从没有剪过头发。长及腰际的黑发上,寄托了她在这座修道院里经历的一切。
“……这是什么意思?”
指示女骑士退下,根德比恩讶异地问道。
弗洛里卡松开左手。不再受束缚的黑发在空中漂摇、零落,终于被微风带走了。
她的答案十分简单。
“就算是你,也没有权力要求一个修女去相亲吧?”
她只是突发奇想,就这么做了。无论放弃殉死时,还是拉住玛格达莱娜的手的时候,亦或回到地上,沐浴在阳光里的时候,她都未想过还有这样一条道路。现在却觉得,成为修女拒绝婚事,在比安卡身边度过余下的生命,是再自然不过的选择。仿佛自己生来就已注定要迎来这样的结局,感觉无比清净。
“哈哈!哈哈哈哈哈!”
根德比恩捧腹大笑。他笑得浑身颤抖,就连膝上的玛格达莱娜都吓得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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