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幕 人偶的华尔兹 --Valse de la poupée--③

  第十二场 情景/人偶的华尔兹

  (注:芭蕾舞剧《葛蓓莉亚》中有多支名为“情景”的舞曲,这里指的应该是第二幕中的第八支舞曲,时间顺序上正在“人偶的华尔兹”之前)

  回到后台,米拉娜三下五除二脱掉衣服,半裸着身子坐到梳妆台前。从白瓷般的脖颈直到背后,玛丽安为她细致地抹上粉底。抹着抹着就感觉皮肤汗毛直竖。在这当成后台使的房间里慌慌张张地准备,已经是第三回了。此时的气氛却渗着远非上次与上上次能够相比的寒意。几乎能听见电光闪烁般紧张的声音。

  不知何时,她胸中便涌出一团阴暗不祥的预感,仿佛正为将上刑场的囚犯安排最后的晚餐。与米拉娜在舞台上嬉闹时的欢欣鼓舞,转眼又被撕成了碎片。

  走进后台以来,米拉娜就再没有开口说话。皮肤紧绷着,不知是不是出于紧张。这在向来坦然自若的她,也实在是回稀奇的事。

  玛丽安渐渐有种奇妙的感觉,好像自己不似在为人类上妆,而是捏着一只画笔在人偶的冰冷皮肤上游走。

  几分钟前,两人肌肤紧贴时,她还以为自己与米拉娜间似乎已经不再有隔阂了。但现在又怎样呢?伸手就能触碰到的那个人,却仿佛身在无比遥远的彼方。随着妆容趋近完成,她心中不祥的预感也愈发膨胀。

  “谢谢玛丽安。妆画成这样就够了。”

  听见米拉娜的话,一心一意抹着粉底的玛丽安这才被拉回现实来。她想尽可能地延长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哪怕只多一秒,也不愿意放手。心底的忧愁又表露到手指上,为米拉娜化妆时才显得如此细致。

  万事俱备,离开梳妆台前。一身漆黑的舞裙裹住米拉娜的肢体,她迈出一步,便仿佛有黑天鹅的羽毛翩翩飘落。层叠的蕾丝从大片裸露的襟前一直延伸到腰腹位置,绚烂煽情,简直不似米拉娜会选择的服饰。

  事实上,当她唇齿微分,眼波流盼,妖媚地注视着镜子的时候,玛丽安脑中浮现出的,竟是玛格达莱娜的面影。

  “就送到这里吧,谢谢你,玛丽安。”

  正要走出后台房门时,米拉娜忽然转身开口说。这话听在玛丽安耳里实在太过无情,她感觉莫名其妙,却只能咬紧嘴唇低下头去。米拉娜究竟怎么了?

  “好慢啊,米拉娜。”

  弗洛里卡站在敞开的门边,丝毫不考虑在圣堂吸烟是否有失礼数,手里悠然点着一枚烟草。几分钟前她就不见了踪影,没想到竟然躲在这里消磨时间。

  玛丽安战战兢兢地瞄了一眼身穿燕尾服的弗洛里卡。虽然心有不甘,还是不得不承认这身打扮实在很适合她。她平日的衣着和米拉娜私底下的穿法一样邋遢,此时换上正装,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弗洛里卡瞥向米拉娜,抖落烟灰一般地喃喃低语道。

  “……你也是一身黑啊。”

  “啊啊,没错。”

  玛丽安忧心忡忡地注视着这一幕。可两人只各自说了一句,就不再有别的交流了。对于将要迎来宿命的对决的她们而言,这点对话未免太过干瘪。玛丽安想,或许正是背负了这般的使命,她们之间才不需要多余的语言吧。

  于是,米拉娜与弗洛里卡朝向舞台走去。

  目送两人的背影,玛丽安胸中阴云密布。她紧紧抱住莉洁特,强把心头的不安按捺下去,快步走向会众席。

  *

  ——芭蕾舞剧《葛蓓莉亚》。

  以十九世纪的欧洲为舞台。工业革命在城市中如火如荼的同时,对魔术与炼金术的信仰仍在背地里顽强生息。

  女主角是开朗美丽的少女斯万尼尔达。她在村中大受欢迎,与弗朗兹订下了婚约。

  老学者葛蓓留斯亦为斯万尼尔达的魅力折服,一把年纪还深深痴迷于她,制作了以她为原型的人偶,又为人偶命名为葛蓓莉亚。

  坐在窗边,低眉看向手捧的书本的葛蓓莉亚引起了斯万尼尔达的注意。天性活泼的她不作多想便开口问好。可无论她怎样搭话,都没能得到葛蓓莉亚的回应。

  另一边,弗朗兹却为这样的葛蓓莉亚着迷。为着此事,斯万尼尔达与他大吵了一场。

  一来二去,想要确认葛蓓莉亚的秉性,她便与朋友一同偷偷溜进了葛蓓留斯的屋子——至此第一幕结束。

  潜入葛蓓留斯屋中的斯万尼尔达一行人,终于知道了那静坐窗边,耽于书本的美丽少女葛蓓莉亚的真实身份。

  没错,迷惑了她未婚夫弗朗兹的葛蓓莉亚竟是一具人偶。少女知晓了情敌意料之外的真相,还来不及高兴,就遇到了外出归来的葛蓓留斯。

  朋友们四散而逃,唯独斯万尼尔达迟了一步。她只好藏进葛蓓莉亚的房间。

  好巧不巧,对葛蓓莉亚真身一无所知的弗朗兹,竟然借着梯子,从屋子二楼窗户闯进来了。

  葛蓓留斯愤怒不已,本想赶走这不速之客,却忽然改了心意。他心里描画出得到人类灵魂,栩栩如生动作起来的葛蓓莉亚的模样。便打算抽出弗朗兹的灵魂,注入到葛蓓莉亚的躯壳里。

  他邀请弗朗兹与他共饮美酒。弗朗兹中了葛蓓留斯的陷阱,睡得不省人事。葛蓓留斯便借此机会拿出魔术书,念起咒语。再看——一旁的葛蓓莉亚果真活动起来了。

  然而,在他眼前起舞的葛蓓莉亚,其实是斯万尼尔达。穿着人偶衣服的她决心救下弗朗兹,千钧一发之际扮作人偶,吸引去了葛蓓留斯的注意——。

  *

  庄严的钟声震颤了圣堂冰冷的空气,宣告中场休息的结束。原本神圣的音调此刻却显得格外漫长,仿佛丧钟鸣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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