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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打扰片刻,不成问题吧?”
“当然,女士(Mademoiselle)。”
特威德尔丹庄重答道,为玛丽安打开房门。谁也不知道要伸手去碰那门把手的,究竟是特威德尔丹的意识,还是特威德尔蒂的意识。说到底,两个脑袋该怎样操纵同一个身体呢,玛丽安怎么也想不明白,却还没幼稚到当面询问本人这种问题的地步。
嘎吱……有年代感的声响震颤着空气。
“谢谢。”
玛丽安挺直脊背,迈步踏进中央栋。穿过门扉,四周气氛也为之一变。仿佛空气密度陡增,压迫着五脏六腑。明明屋里应该只有蕾蒂西亚与根德比恩两人,走廊上却充斥着教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好像有谁正监视着自己。
她明白这只是错觉。转一圈打量四周,自然就找到了那幻想的视线的出处。
“不管来多少次……都教人觉得不舒服呀。”
左右墙面上挂着光滑的面具,总数恐怕不下百个,每个都与蕾蒂西亚平日戴的面具分毫不差。好像蕾蒂西亚的头颅一排排地陈列在此,让人心脏一紧。
每穿过这段阴森的走廊,玛丽安总要陷入奇妙的幻想之中。墙壁另一侧也许正藏了什么人,隔着面具上空虚的两个孔洞注视着自己……实在荒诞无稽,说是幻想也不为过了。但她想到面具那虚假的眼窝里也许嵌着真正的眼球,就不得不感到一阵恐慌。
玛丽安不自觉地提快了脚步。努力无视掉不存在的视线,向走廊尽头走去。离修道院长的办公室越近,就越发生出错觉,好像自己掉到了洞穴里,正向着地底深处不断坠落。
她终于走到终点的那扇门前。空不出手来,只好在门前踱了一会儿。笨拙地换了换抬盘子的姿势,腾出右手正要敲门,就隔着门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
“我只是一个背负罪孽的污秽女人罢了。”
“哈哈!你的罪孽与其说在背后,不如说在腹上吧?想来也有好久没有拜见过你小腹上的伤痕了啊。”
玛丽安有些迷糊了。那个严肃的修道院长,怎么会自贬是污秽的女人呢。根德比恩的话就更教她感觉不可思议。虽然他开这样古怪的玩笑并不算稀罕。
她甩甩脑袋想重整态势,托盘却撞到门上,发出“咚”的沉闷声响。冒着热气的红茶掀起波纹,差点儿就洒了出来。
“做什么呢?赶紧进来。”
门另一侧传来蕾蒂西亚冷漠的声音。
*
“日安(Bonjour),埃里克伯伯。很高兴又见到您。”
玛丽安调整好状态,优雅地颔首致意,端上红茶。小心翼翼不让茶具发出不快的响动,注意不教茶水表面有些许摇晃。
“哦哦,玛丽安。一段时间不见,已经长成大人了呀。”
根德比恩感叹道。
平时嫌少被人夸奖,甚至因此有些自卑的玛丽安高兴得忘乎所以,又开始摆架子了。微微扬起稚气未脱的下颌,带着一点少女特有的傲慢,轻快地露出一个微笑。
“哪里,伯伯您又过奖了。”
“看你这样子,应该已经从莉洁特那边毕业了吧。”
“唉?”
她发出就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呆呆的声音。装模作样的架势转眼就被拆穿了。
“那,那个……”
玛丽安的脸颊染上蔷薇的颜色,她举起托盘想要遮住自己的表情。甚至冒出了些愚蠢的念头,心想要是这盘子再大一点该有多好……
“玩笑话就说到这里,玛丽安。你不是来接你的莉洁特姐姐的吗?”
听见蕾蒂西亚的斥责,玛丽安沮丧地低下头去。每次发生这种事情,她就对皮肤坚硬的人偶暗生艳羡。
“来接莉洁特?怎么回事?”
根德比恩则一副被勾起胃口的模样,等着蕾蒂西亚的答案。
“这孩子,把莉洁特一个人丢在食堂就走了。到头来又忘了自己把姐姐留在哪儿,到处找了个遍。真给人添麻烦。”
蕾蒂西亚毫不掩饰地叹气说。另一方面,根德比恩则低哼一声,看向玛丽安,好像在凝望深不见底的水井。
“虽说是偶然,玛丽安愿意放开莉洁特也实在稀奇。说不定终于能告别姐姐的照顾了。虽然看着还像个孩子,搞不好在我们不留意的地方已经成长了不少啊。”
“别太高看她了,玛丽安只是单纯地粗心而已。”
蕾蒂西亚说话毫不避讳。玛丽安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托盘从眼前挪开,向上瞄一眼她。
无机质的假面遮盖住蕾蒂西亚的面容,满面冷漠,捕捉不到分毫人类的感情,愈发助长了玛丽安心底的畏惧。
“那个……院长?我姐姐……”
“我知道。”
蕾蒂西亚抬起左手,打断了玛丽安的话。右肘不经意间从桌面上移开,手伸向抽屉最底层的握柄。比起上面两层,这个抽屉显得格外地深。
哐啷哐啷。抽屉拉出时,发出诡异的沉重撞击声。
抽屉深处收纳着一具球形关节人偶。少女模样的人偶身穿洛可可风格的裙子,金色的头发与玛丽安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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