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弱!」
她忍不住这么喊了出来,但这就是她的真实感想。
并非纯粹因为黎拉强得让威廉望尘莫及,而是他根本和平常一样,即使拿前几天的比试来比较也没什么威胁性。
单指速度和决断力的话,现在的威廉并没有变得多强。仔细想想这也不意外,他很早以前就在贯彻「发挥出肉体的所有潜能!」、「控制好战场中的精神!」这一类的修行。现在又要进一步发挥潜能也不太可能了。
更何况,威廉作为战力的优势,在于他本来就没有多强。
正因为不强,所以他总是在思考。思考如何变强,以及不强的自己该如何才能获胜。
自己有哪些手牌、目前状况如何与要怎么做才能改变战况。如果不追求最极致的高效率,就会连最低限度的战果都得不到,他一直活在这种情况下。这种强处比起战士,更偏向以弱卒的身分在战场上求胜的军师。
而现在被他人的激昂意气所操纵的他,也不再具有这项强处。
从这一刻起,这家伙就没什么值得害怕之处。
(不过……撇开这点不提,好像还是有点不对劲?)
黎拉动作轻盈地闪躲,并观察着威廉的动作。威廉一直用习惯的动作在攻击,只不过那些动作没有一贯性。他照理说已经锻炼到身体比思绪动得更快,最起码应该可以流畅地衔接招式组合才对。
观察后,黎拉发现了问题所在。所谓的招式组合,本来就是将整体的破绽降到最低。如果其中一招会让上臂一带露出破绽,下一招就会递补上来;而这一招所露出的破绽,再由下一招填补。只要继续衔接下去,就不容易遭到对手攻破。
然而,威廉现在的动作并非如此。虽然不仔细观察就看不出来,不过每一招都隐隐约约在同一个位置露出破绽;这也就是说──
「受不了。」
黎拉使出一记手刀,落在那处破绽上。
只见威廉大幅抽搐一下,直接颓然倒地。
然后,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你真是个笨蛋。」
这一招只会控制住五感的功能与身体的动作,不会断绝意识。让对手动弹不得,同时身陷黑暗掌握不了情况而失去战斗能力。这种玩意儿比起战技,更接近拷问技。
看样子,纵使被邪视夺走意志,威廉残存的自我还是选择了这种战斗方式。首先必须被剥夺行动自由,但又不能被夺去意识──也就是说,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威廉依然没有打算放弃战斗。
「你真是个笨蛋。」
黎拉又说了一遍,微微垂下眼眸后,再抬起头。
她的视线前方,当然是被绑在石柱上、手握圣剑的爱玛──
──有股黏稠感。
那是一种黏着于内心的不明嫌恶感。
(……怎么回事……)
刚才与威廉交战之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是不是错漏了什么?或者说,如果这两个问题都没有切入要点,那大概就是她直到刚才都一直没有察觉到什么吧。
对方被绑在石柱上是事实,握着圣剑也是事实,因此理当没有怀疑的余地。然而,这个最简单、最单纯、最不需要怀疑的前提,此刻在黎拉的心中产生了动摇。
那个人,是谁?
†
相隔不远的观测塔上。
「唉呀唉呀,每个人的行动都不在我的预期中啊。」
俯视着爱玛与黎拉等人的情况,埃克哈特•卡拉森有些乐在其中似的发了声牢骚。
原本负责诱导爱玛变化的红衣老人,说了句「我去开道」就一去不复返。爱玛看起来状况良好,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老人不回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少了一起发牢骚的对象还是让他有些寂寞。
他透过堕鬼的曈力,交到了众多如同分身的朋友。然而,正因为那些是他的分身,所以没办法交谈。只能在对方身上再次确认到与自身相同的情绪,再加以增幅。如果目的只在于增幅情绪那还好说,但来到现在这一刻,他没兴趣沉浸在自己的心声之中。
因此,即使有些寂寞──
「那么黎拉•亚斯普莱,你下一步要怎么走?露希尔的毒恐怕和古灵族的瘴气同属一类。光是存在这世上,就会自动将周边变质为适合自己生存的地形。连当事人的自觉都不需要,是天生的侵略者。」
他将酒一饮而尽。
「要是放着不管,绝对会危害到世界。可不能任其活在这世上啊。」
†
最初几次过招之下,纳维尔特里内心甚至有些激昂。
已经不需要怀疑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
这个老人是在隐瞒身分的情况下战斗。这代表他藏起了勤练到内化为自身一部分的各种术理,以这种状态来应战。不仅如此,他光是施展一些平平无奇的寻常招式和动作,就能将纳维尔特里•提戈扎可当成孩子戏耍。
不可思议的是,纳维尔特里并没有涌起无力感。他的心情比较像是正在面对一场巨大的沙尘暴。现在该思考如何在遭受袭击之前逃脱,没时间傻傻哀叹自身的无力。
他隔开距离放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