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
他想,这是某个人的恶作剧。
尽管他没有立场说三道四,但这真的太低俗恶劣了。
那个白色物体的腹部有一道纵向的巨大裂痕。
裂痕从内侧翻起,露出排列不齐的无数白牙和红黑色的口腔。那东西喷溅著唾液,并朝狐徵族走近一步。
「噫!」
搞什么?这是什么情形?
他拔腿就跑。他好歹也熬过了不少生死关头,并不会一时惊愕或恐惧就停下动作,即使脑袋混乱也不忘要逃跑。
「那──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
狂奔的同时,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从刚才开始,周围就太安静了。
明明有八个期待返乡的人和自己一起降落在这里,却不知为何所有人都分散开来,突然间就被拉进了这座城市。而且,他刚才明明是发出尖叫后逃跑,周围却没有任何气息。
他想起先前的错觉。自己彷佛从原本的世界切割出去,然后被关进了一个品味低俗的箱庭世界中。
四肢好沉重。
不知是否因为太过急躁,身体不怎么听使唤。
就像是全身都被绑上了秤砣,又像是在水中挣扎。
一种在梦境中不断兜圈子的感觉──
似乎能听见遥远的某处传来了婴儿的哭声。
6• 瑟尼欧里斯的呼唤
我到底是什么?男子如今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他不是那个在自己的战场上奋战到最后的妖精们的父亲──威廉•克梅修。
也不是那个在自己的战场上奋战到最后的魔王──费奥多尔•杰斯曼。
在他体内的,只是两个想守护重要事物却不慎失败的可悲家伙。而他们泣诉过后的残响,造就了今日的他。
他应该没办法像威廉•克梅修那样振作起来。
也没办法像费奥多尔•杰斯曼那样展开行动。
可能也不会像他们那样被爱著、被恨著。他就该当个透明的亡灵,随时消失也没有人会受到伤害。事到如今,他不能,也不容许自己怀抱任何期望。
既然如此,又该如何消除空虚的内心里生出的焦躁感?或者说,他该如何接纳这股焦躁感?
──这一连串想法本身就相当消极又没出息,让他很想揍自己一顿。他知道,他都知道,却是无能为力。
「唉……真是难堪啊……」
令人笑不出来的是,威廉和费奥多尔也常常哀叹自身的不堪。体内含有这两人碎片的他竟也仿效起这样的行为,真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抑或是命运女神开的恶劣玩笑。
他再次甩掉监视者,顺道踏进某个禁止进入的地方。
这里是一片黑暗的三号机密仓库。
用厚布裹得非常紧密的大剑被安置在专用的架子上。
「伊格纳雷欧……布尔加特里欧……希斯特里亚和穆尔斯姆奥雷亚……」
他站在这些剑的前面,一把一把地叫出它们的名字。
「卡黛娜、奥拉席翁……呃呃,呜哇,莫乌尔涅!怎么连这么危险的玩意儿都挖出来了啊……」
过去的威廉•克梅修在地表的战场上碰见许多准勇者。他们及她们的爱剑,此刻都陈列在眼前。
透过费奥多尔的知识,他知道这不是第一次的久别再遇。威廉•克梅修已经在名为妖精仓库的地方和遗迹兵器……这些圣剑再次相见了。
尽管如此,以当事人的感觉来说,今天才是第一次的同窗会。
只要看著剑,他就想起好几个它们的使用者。
并且细细咀嚼著每一个人都已经在五百年前逝去的事实。
「还以为都是一群杀也杀不死的家伙,太让我失望了。」
要是他们本人听到这句话,大概会纷纷回呛他一句:「你最没资格讲啦。」而令人伤脑筋的是,他没办法反驳。
「那么,再来是……」
他在一把剑的前面停住脚步。
然后转身面对那把剑,当场坐了下来。
「……看来你还是老样子啊,瑟尼欧里斯。」
他将手放在胸口的伤痕上泛起苦笑。
「你和以前一样在担任『世界上最不幸的人』的搭档吧?」
地表时期的威廉•克梅修对这把剑的印象不怎么好。
这是宣称仅有极少数人才能使用的特殊之剑。它只愿意让那种被世上一切事物所拋弃,简直像是把全世界的下下签都抽完的人使用。
他一直觉得,仅仅是被这把剑选中,就好像整个人生及一切幸福都遭到否定似的。
只有瑟尼欧里斯希望能获得幸福的人,才能握住它的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