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雄辩的死者,以及活下去的理由」-heartless man-

msp; 他们觉得自己可以回去三十九号悬浮岛,因为在那里出生长大的他们有这个权利,而护翼军的妨碍没有正当性,无视才是正确作法。没错,他们想这么相信,所以就相信了。

  然后,他们展开了行动。

  现在是两座岛最接近的状态,就算没有长距离飞行的手段,也有办法折返于两岛之间。尤其是从这边过去的时候,由于三十九号悬浮岛的位置较低,只要从稍高一点的地方跳下去就行了。当然一定要准备软著陆或滑翔等手段,不过雇用有翼族的偷渡业者就能轻松解决这个问题。

  尽管护翼军守备森严,但他们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外部天空,具体来说就是停驻在近空的帝国飞空艇。

  趁著黄昏的光线较暗,再靠一点运气帮忙,于是这个尝试成功了。

  三十九号悬浮岛出身者一个接一个地降落在故土上。

  「啊……啊啊……」

  他们纷纷发出分不清是感动还是恸哭的声音。

  再次站在本应不能回来的地方所产生的喜悦,以及一切真的都已消失的事实再次摊在眼前所产生的悲伤。

  在回到家乡的八个人背后──

  (嗯,这也很正常就是了……)

  中年男性狐徵族心不在焉地望著这幅情景。

  男人目前自称是自由记者贝尔托特•席斐尔。刺探民众可能想要的资讯,稍加润饰后卖给报社……他以此为生计,赚取每天的吃饭钱。

  (那么,接下来该工作了。)

  虽然他混在偷渡者之中来到了这里,但他并不是来怀念故乡的──至少男人自己如此认为。

  从三十八号悬浮岛就看得出这座悬浮岛已然一片光秃。无论是树木、街貌还是居民,一切都遭到黑紫色水晶(Croyance)吞噬而消失,只剩下似乎不会被水晶侵蚀的冷冰岩肌。住在三十八号岛的人都很清楚这些事情,或者应该说都看得很清楚。

  然而,有些事情还是要实际来到现场才会有所体悟。更重要的是,和他一样站在这里的其他人,只要逐一观察这些过度思乡而违反禁令的人有什么样的表情,他就能写出足够震慑人心的报导。

  这里在过去是被开拓得十分平整的农耕地带,没什么遮蔽物;不过山岳地带的岩地有非常多可供躲藏的层叠起伏。尽管要绕一点路,但从那里接近城市并不难,更别说他以前还是在地居民。

  (…………)

  两只脚擅自动了起来。

  并不是要追上谁,也不是要准备取材,只是任凭双腿带自己到过去城市所在的地方。

  他很快就注意到一件事──大部分的石造建筑都还维持著比较完整的原形。砖瓦建筑虽然保留著一定程度的建材,但大部分都垮得乱七八糟。至于木造建筑当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此,他自然而然就辨识得出现在走的地方在过去是城市的哪一带。

  心中没有一丝迷茫。

  在那之后才过了五年而已,他的双腿还记得路。

  行走在背朝著双子山的大街,在钟楼的拐角处转弯,走过盖在小河上的桥,避开养著恶犬的宅邸,穿进香菸店和玻璃行之间的小巷。

  然后就会看到一间整洁的小公寓。租金是每个月十八帛玳,便宜是最大……应该说是唯一的吸引力。这里空间小,通风又差,离商店街也很远,而且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其他住户全都是酒鬼。

  即便是这种地方,对于这个男人──现在自称是贝尔托特•席斐尔的狐徵族──而言,无庸置疑是一座城堡。

  有妻子。

  有孩子。

  还有一个明确且容易达成的梦想,那就是快点存到钱搬到更好的地方去住。

  而这一切,应当都从这里消失了。

  当他正要转过最后一个拐角之际,视野有一瞬间模糊了起来。

  (──嗯?)

  不太对劲。

  他心想,这是哪里?

  景象没有任何变化。刚才走过的路、接下来要走的路,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有哪里不太对劲。感觉上像是误入了景色相同的另一个地方,周遭一切事物似乎突然被替换成舞台布景。

  彷佛是他穿越屏障,不小心闯进了另一个世界。

  (难道是累了?不对,是违反自己性格,太过兴奋的缘故吧……)

  他再次转过拐角。

  照理说,前方什么都不会有。

  照理说,不会有人在那里等待。

  然而,却有两道人影。

  「啥──」

  他心中有一瞬间萌生了惊喜,但随即打消了这个想法。他没有天真到会相信有奇迹发生,也没有善良到有资格期待奇迹发生。

  事实上,那两道人影,那两道看似人影的东西,并不是他的家人。

  连肖像都不是。

  硬要举出相似例子的话,大概是人偶吧。用白色黏土捏成躯干,放上仿造狐狸的头部,再装上不一致的四肢使其保持站立的姿势。一个大小和贝尔托特差不多,另一个约莫再小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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