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他也有这样的想法。
并不是出于正义、义务、职责或机能,只要其行为能够保护、拯救周围的人,那就是极度有意义的事情。而且,如果同样的事谁都能做,世界就会比现在更好一点吧。
(……也就是说,不管今天还是明天,世界都一样堆满了垃圾。)
除了大众的好奇心和自尊心之外,什么都没有守护到。有如此自觉的男人,露出阴郁的笑容。
说起来。
岳父有问他怎么不去看骨灰盒。
光是想起这件事,他的内心就一阵骚动。也许他该当作有趣的玩笑而一笑置之;又或者,他应该激动地大骂「开什么玩笑!」才对。
骨灰盒,指的是收纳遗骨的盒子。而摆在那个家的扁柏盒子里,别说遗骨,连和往生者有关连的东西都没有。因为五年前灾难发生的那天,她们一行人就在三十九号悬浮岛。遭到〈兽〉吞噬的肉体,哪怕是一丝一毫都不可能回来莱耶尔市。
当时,只有丢下家人去工作的自己逃过一劫。
贝尔托特如今认为,反正就是如此。连家人都无法守护的人,什么也守护不了。舍弃家人后,只能紧紧抓住宛如代价一般持续至今的工作。这世上肯定有不少像他这样的人。
无法守护某个对象的人,不可能理解被某个对象守护的价值。
或许……所谓的世界灭亡就是由此开始,不断往前推进下去。思及此,他又露出阴郁的笑容。
†
留在当地采访时,不住在旅店里。
这是那个化名贝尔托特的男人的作风之一。
在自由记者这行做久了,偶尔会被地下行业的人追杀。反复经历过好几次这种事情后,他学到了一个教训。那就是在被追杀之前,日常生活中就要做好甩掉追踪的准备。
他在郊区租了一间廉价公寓住宅,而且租期比实际使用时间更长。这是最好的办法。他为了一周的停留期间租了一个月的据点。虽然很浪费,但这份浪费也能保障他的人身安全……尤其行事严谨的对手在追捕外人时,会先查阅市内的住宿登记簿。
(不过,我这次不打算铤而走险就是了。)
贝尔托特觉得情况变得很麻烦。
当然,这并不单纯是件坏事。他的工作就是要一头栽进麻烦里,有时候还要到处揭开别人的伤疤。有麻烦几乎等同于有利可图。
这次选作据点的公寓位于莱耶尔市纪念馆地区外围。他后来才发现不该单看房租就选择这里。不仅没有负责维护环境的人,前往市中心的钢索笼还停驶了。对于像他这样的记者而言,脚能到的距离就是笔能到的距离。每次外出采访都必须走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是满严重的问题。
「我回来喽。」
他朝房内喊了一声,但并没有期待有人回话。倒不如说,他也不懂自己为何这么做。要硬塞一个理由的话,就是率先表明自己没有隐匿气息,借此让对方放下警戒。狐征族本来脚步声就很轻,很容易被怀疑藏有企图。
不过,房内的那个男人应该不需要这份顾虑。不管消除脚步声还是怎样,都不可能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接近他。
那个男人果真泰然自若地待在那里。他坐在沙发上,用呆滞的眼神注视着报纸。
「刚才谢啦,多亏你才能得救。」
那个男人似乎微微点了点头。
他有着一头仿佛用木炭熬成的黑发,以及了无生气的黑色眼眸。由于是无征种,贝尔托特判断不出他的年龄。只看外表非常年轻,但那举手投足却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这男人的态度很冷淡,明明应该不是不能说话,但大多数时间连一声都不吭。他绝对有麻烦事缠身,甚至还遭到护翼军私下通缉。但是,他确实是个很有本事——尽管贝尔托特不确定他的境界能否用这一句话带过——的人。
刚才把那些灰色家伙赶走的,应该就是这个男人吧。
他回想那些灰色家伙。那是每个人都穿着灰色长袍,光看外表就很可疑的集团。他告诉黄金妖精的事情是真的——那些家伙想要护翼军的情报,而且目的是为了攻击。极有可能不久后便会展开某种破坏行动。
(净是些来历不明的相关人物,实在是有够讨厌的……)
黄金妖精、这个黑色男子、灰色长袍集团。虽然每个都是很棒的新闻题材,但如今危险都要降临到他自己身上了,还是必须赶紧对那些灰色长袍人采取对策才行。
(该再深入调查一下吗?)
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些家伙的情报纵然可以卖得高价,但金额也没有大到值得一再以身涉险,所以不适合当作闲暇之余的外快,更何况当前盯上的猎物已经够难对付的了。
「那些灰色的家伙看起来实在很危险,我不想靠近他们,不过,你知道些什么吗?」
为求慎重起见,他还是尝试询问看看,但没有回应。
那个男人只是继续看他的报纸。
「啊,对了,我也确认了一下正在追捕你的护翼军动向,但总觉得情况不太寻常呀。他们是私下对你发布通缉,搜查员也被压到最低限度,而且还严令发现后只能回报,不许接触。真搞不懂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想找到你。」
沉默。
「我说你啊,是因为干了什么才被追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