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事人费奥多尔则处变不惊地在不偏移视线的情况下,看向墙上的镜子。
「黑玛瑙。」
他一边小声唤著,一边伸出右手掌心对著眼前的桌子。
「这是约定好的第一次。让我使用力量吧。」
『哦……保险起见我再问一次,你是认真的吗?』
镜子那端,同样举起手的黑发青年弯起了眉毛。
『这是让万物回想起过去样貌的力量,想必会成为把这个创造出来的世界【悬浮大陆群】破坏殆尽的无敌破坏力。在这种甚至不是战场的地方,你就要把这样的力量用掉吗?』
「这里就是我的战场,现在正是最佳使用时机,不是吗?」
『……是这样喔?』
青年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一脸无言地用那双金色眼瞳重新看向桌子。不一会儿,那张桌子,以及摆在上面的红茶杯、花瓶和花,还有下面的地板到另一侧的墙壁,全都变成了灰色的沙子。
这些东西只在一瞬间保有各自原形,之后便崩然瓦解,只剩下隆起的灰色小山。
「这……」
连卡格朗都包含在内,副官和帝国的人们都大惊失色。
(这……)
费奥多尔也哑然失声。就算这是他自己要求的,但这种威力──没有伴随爆风和爆裂声,别说破坏了,只是当场直接彰显出「化为乌有」的力量,看上去的冲击性实在非同小可。
不过,他并未表现在脸上。这要归功于他为了以防万一而委托豚头族新做的眼镜。长年佩戴眼镜让他的身体养成了习惯,只要戴著眼镜就不会中断演技,而现在就起到了彻底藏住内心动摇的效果。
「──这是……」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有种不可捉摸的失落感在他的心中扩散开来。
这就是那个吗?昨晚黑玛瑙提过的,肉眼看不到的伤之类的。恐怕是某些记忆或情感在如今的费奥多尔内心失去作用了。这是在发挥远远超出能力范围的力量后,所产生的反作用力。
哦,什么嘛。
他意识到两件不如预期的事。
其一,是他想像中那个必须支付的代价,实在太轻了。现在的他,恐怕已经失去对于普通人活下去而言相当重要的事物,这应该属于再也无法挽回的重大丧失。但是他依然活著,而且还保有足以思考各种事的思考能力,身体看来也行动无碍。光是不影响当前的活动,就算是很轻的伤害了。
至于其二则是……
「这是怎么回事?」
他思绪中断。
卡格朗一等武官弯下腰,用戴著手套的指尖抹了一下灰色的沙子。
「这是……早已讨伐的〈叹月的最初之兽〉的生态样貌。」
「是啊。」费奥多尔露出故作轻浮的笑容。「我不是〈兽〉,只不过是一个交友有点广泛的脆弱无徵种……区区堕鬼族罢了。」
鹫头老妪的脸颊僵住了。她大概是以身边的堕鬼族为范本,想起他的姊姊……欧黛‧冈达卡的脸庞。
「我没有要毁灭世界的意思,也不具备那种程度的力量。所以,两位尽管放心跟我合作吧。」
一阵沉默。
「──你的要求是什么?」
卡格朗坐回椅子,低吟似的问道。
「打著同盟之名,想向我们要求什么东西?」
「这个嘛,虽然有几个候补选项,但首先我想藉交换情报顺便要求一件事。」
费奥多尔竖起一根手指。
「灭杀奉史骑士团。」
「唔?」
「您是知道的吧,听说不久前才在这座城市里横行肆虐,是兽人至上主义者的集团。我想要护翼军掌握到的这群家伙的名单。」
「为何?」
「莫乌尔涅是能够跟同伴结合力量的剑,也能将结合的力量分享给所有人。目前在城中作乱的那些家伙是跟同伴结合力量之后,再共享这股力量……若是如此,问题就在于他们所谓的『同伴』是什么了。」
费奥多尔耸了耸肩。
「针对这部分进行推测后,我接触他们自身的精神,然后得到了证实。他们大半都是灭杀奉史骑士团以及其拥护者。之所以变成怪物的以兽人为多数,而特徵不明显的多是被攻击的对象,恐怕就是因为这样。」
鹫头老妪浏览一遍手上的文件,说了句「这话倒是挺有意思」并微微颔首。
「所以说,曾经参与过那个骑士团的某人,就是持剑的主人吗?」
「不。」费奥多尔摇了摇头。「如果事情只有这样,那就好解决了。然而,事态还要再复杂一点。那把剑是只有极少数被选上的人才能使用的兵器。而且,现在有资格成为使用者的只有一人。那是个不管怎么想都跟灭杀奉史骑士团的思想合不来的……善良的孩子。」
善良。在这种场合下说出这两个字实在很不对劲。但他认为这两个字是这时候最恰当的表现。
「背后应该还藏著什么隐情,我想将其揭开,并且解决掉。因为,对于在那之后的世界,我能做的也就仅此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