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事到如今还在说什么话啊?──她这么想著。
彼此已经决裂了。她抱著置对方于死地的决心挥动遗迹兵器好几次。纳莎妮亚应该也一样。放弃比任何事物都还要重要的东西,做好亲手杀死对方的觉悟,绝不可能回头了。明明是这样才对。
「事到如今你在说什么啊?你和我已经分道扬镳了不是吗?」
说出这句话后,爱洛瓦便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她们要战斗呢?照理说要有个非常重要的理由,应该是在争夺某个不能退让的东西。但是除了刨刮内心的那股焦躁感以外,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是因为流太多血了,导致无法好好思考──她如此解释。
「哪有什么分道扬镳,妖精要走的道路,打从开始就只有一条而已。我们一直都是一起的。」
焦躁升为愤怒。
纳莎妮亚是很聪明的女孩子。由于聪明的缘故,她没办法接受愚蠢的结论。当遇到必须阻止内心才能前进时,身体便会先停下来。爱洛瓦知道她有这样的弱点。
但是,即使如此,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在彼此的觉悟与信念相互碰撞后,竟然还说出那种软弱的话。对于豁出一切奋战,然后现在被打倒在地的败者而言,这不就是一种侮辱吗?
「纳莎……妮亚!」
愤怒将心灵染成一片赤红。
爱洛瓦觉得必须再一次抱著绝对要杀死她的决心砍下一剑不可。
毕竟,她已经没办法再跟这个人并肩走下去了。也没办法走在前头,牵著她一起迈步而行。
既然如此,自己至少在最后一定要从背后推纳莎妮亚一把。为了让纳莎妮亚能够毫无留恋地向前走,她得在这里消逝才行。
即使作为杀害同胞的兵器也要守护「妖精」的未来,这是纳莎妮亚的决定。那么,她至少要乾净俐落地杀掉一个被憎恨与杀意冲昏头的造反者,否则今后只会徒增痛苦罢了。因此──
她必须要在这里被纳莎妮亚杀掉。
「纳莎妮亚──!」
她带著最大限度的杀意,从快要撕裂的喉咙喊出对方的名字。
但她的身体动不了。现在这种状况,并不是靠气势或毅力就有办法做的。
在因愤慨而激昂起来的脑中冒出了一个选项。妖精的存在无限接近于死者魂魄,如果主动无限朝死亡接近,魔力【Venenum】就会无限制地提高──据说在护翼军的官方文件中,是以「妖精乡之门」这种比较文艺的说法来记载的,就是抑制不住的失控暴冲。
只要成功开门,便会产生足以杀掉纳莎妮亚的力量。所以想当然的,在实际开门之前,纳莎妮亚这次就真的会把她给杀死了。
纳莎妮亚大概是察觉到爱洛瓦的想法,只见她抬起原本无力地垂著的脸庞,脸上浮现交杂著惊愕与恐惧的表情。
「住手,爱洛──」
纳莎妮亚用几近悲鸣的声音,正要喊出她的名字──
她的身体大幅地颤抖了一下。
爱洛瓦等著下文。
纳莎妮亚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带著像是感到震惊,又像是感到茫然的不明表情,往下看著自己的胸口。爱洛瓦随著她的视线一起朝同样的地方看过去,只见那里慢慢绽出一朵殷红的血花。
「──啊……」
纳莎妮亚膝盖一弯,当场虚脱倒地。
爱洛瓦看到她背后有个浑身是血的军装男子──负责监视纳莎妮亚等人的护翼军二等武官,正举著大型的火药枪。
「什──」
一团混乱。她连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就在这时候,武官不疾不徐地为火药枪填装子弹,枪口这次对准了爱洛瓦。
──我也会被射杀。
脑海浮现出对未来的简单猜测,然后各种思绪迸发了出来。
总共有五艘正喷出烈火的飞空艇坠落在这里,其中一艘是她们搭乘的护翼军攻击艇。爱洛瓦在怒火驱使下,将那艘攻击艇砍落了。她原以为这个武官在当时应该也没能活命,但看来是顽强地幸存了下来。因此,她会被射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先射杀纳莎妮亚呢?纳莎妮亚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不打算放弃当护翼军的兵器,还为了阻止造反的她而赌命应战。尽管如此,为什么……
武官面无表情,读不出任何情绪。
他的嘴唇微微一动,无声地道出一句:「对不起。」
她将破碎后快要丧失的记忆拼凑起来,掌握住情况。
被混乱排除掉的怒火重新燃烧起来。
那句道歉,表示他对身为危险反叛者的爱洛瓦怀著某种歉疚之情。然后,将纳莎妮亚被射杀的这个事实连起来看的话,结论只有一个。
军方从一开始就有此打算。
护翼军的那艘攻击艇以及装载于其中的机密兵器妖精兵,甚至连这名武官恐怕也包含在内,都要在这个地方上演的「悲剧」中烧成灰烬。到这里为止的一切事情都在他们准备好的剧本里面。
也就是说,她与纳莎妮亚的战斗是毫无意义的。
共同为妖精的未来著想,挥泪斩断情谊,与独一无二的挚友剑刃相向。这样的觉悟与恸哭全都没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