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回首时曩昔已远」-age of scarlet scars-

别用夹带怒气的声音,喊出了重要的友人之名。

  对著想要相伴到最后一刻的重要家人拔剑,然后──

  挥剑。

  一挥,再一挥,不断挥剑。

  爱洛瓦的脑袋因愤怒而一片空白。

  这股怒火是冲著谁的?贵翼帝国吗?护翼军吗?世界吗?还是自己呢?连这种理所当然的前提都开始消失了。

  泪水从眼角溢出,往后飞散。这是为谁而流的眼泪?学妹吗?兵戎相见的对手吗?还是自己呢?连这种事都想不起来了。

  不可思议的绯红色若隐若现地掠过视野一角。

  她没办法认出那是自己的发色,甚至也没有察觉到由于魔力催发过度,她的心灵已经开始崩毁了。

  彷佛永恒,又似一瞬间的,剑刃交战时间。

  妖精兵纳莎妮亚‧维尔‧帕捷姆非常强。爱洛瓦身为她的战友,又是独一无二的挚友,非常清楚这一点。

  并不是体格、战斗技术、魔力或遗迹兵器的规格这些问题──如果单纯比较这些,爱洛瓦更居上风──不知该如何形容,纳莎妮亚无论做什么事都相当「巧妙」。虽然不具备令人惊艳的展现成果的能力(至少没有发挥出来),但相对的,她能够以最低限度(或者根本不到)的劳力,来取得位于及格边缘的成果。打井水时,分晚餐配菜时,进行严苛无比的训练时,她都会用平淡的态度将一切做好。

  这种默默地做好所有事的才智,理所当然地很不起眼,不会留下纪录,也不会受到赞赏。所以注意到纳莎妮亚有多厉害的,只有一直待在她身边的爱洛瓦‧亚菲‧穆尔斯姆奥雷亚一人。

  因此,唯有爱洛瓦打从一开始就明白一件事。如果──因为某种如同恶梦般的命运的捉弄──有一天她们两人要刀剑相向的话,她应该是赢不了的。

  ──啊,果然没错。

  咚的一声,响起在剑刃交战的战场上显得格外突兀的碰撞声。

  她有种身体突然变得轻盈的错觉。

  从腋下到肩膀上有脱落的丧失感。

  接著一股灼热般的剧痛席卷而来。

  (被砍断了!)、(哪里?)、(为什么?)

  慢了一拍后,她才理解过来。她刚才确实成功闪掉帕捷姆挥下来的剑身,肌肤有感受到遗迹兵器这种特大质量挥空的感觉。然后,就在她趁隙尝试反击的瞬间,帕捷姆划出宛如箭头般的锐角轨道,朝她的意识死角袭击过来。

  (难道说,)、(这是……)

  那并不是凭蛮力改变剑的轨道这么单纯而已。刚才纳莎妮亚催发强大的魔力,直接改写了惯性的方向。

  理论和原理本身大概和生出幻翼在空中飞翔相同。然而,所需要的高超技术是不能相比的。一览所有的现役妖精兵,感觉有办法使用这种灵巧(并且是出于个人爱好)的技术的,也只有纳莎妮亚一人而已。应该说,其他人连学习这种技术的想法都未曾有过。

  挥剑沿著不可能的轨道袭击过来,真要说的话,这只是一种极为高难度且华丽无比的假动作。在对上她们原本的敌人〈第六兽【Timere】〉时根本派不上用场。因此──

  (这是为了在任何时候与任何对手交战都能活下来,而创造出来的技巧──)

  纳莎妮亚恐怕已经想到自己可能会跟〈兽〉以外的对象举剑相向。她应该是希望哪一天真落到那样的局面,自己也能够为了守护家人而战。为此,她暗中辛勤苦练,完成了专门对付人的隐藏招数。

  (……还真像这个人【纳莎妮亚】的作风。)

  经过刚才那一击后,爱洛瓦的大剑──遗迹兵器穆尔斯姆奥雷亚脱离爱洛瓦的身体,深深地插在背后的大地上。

  爱洛瓦跪了下来。

  她动作缓慢地用左手确认自己的右臂。尽管指尖几乎没有感觉了,但她还是清楚地明白,肩膀一带向下延伸的部位整个不见了。

  「这一战──是我赢了。」

  在昏暗模糊的视野一端,狼狈不堪的纳莎妮亚如此宣布。

  纳莎妮亚同样满目疮痍。

  她呼吸急促,冷汗流个不停,嘴角溢出血泡。受到魔力侵蚀的手脚筋腱萎缩了起来,身体微微地抽搐著。断掉的骨头应该也刺进肺部了。她的眼睛和头发染上如燃火般鲜艳的红色,证明她持续催发出强度超越极限的魔力。

  就算如此,纳莎妮亚依旧用自己的脚站立著。

  她站著,低头看向倒在地上的爱洛瓦。

  「没错,是我输了。」

  爱洛瓦咽下卡在喉咙的血块,用沙哑的声音这么答道。

  遗迹兵器穆尔斯姆奥雷亚能够赋予使用者拟似且有限的不死能力。即使骨头断裂,皮开肉绽,在执剑迎战的这段时间内,都能够无视损伤,尽情厮杀。行动起来就像是骨头根本没断裂,身上的肉也没有撕裂,彷佛毫发无伤地继续战斗。然后,在放开剑的那一瞬间,之前暂时延缓的伤口与痛楚都会回归到身上。

  她动不了,也站不起来。

  已经无法再战了。

  「杀了我吧,纳莎妮亚。」

  「……我不要。」

  一股焦躁在爱洛瓦心中油然而生。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