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不长,衍生出一套独特的生死观和文化,使他们内部结成封闭的社群,而这甚至是造成他们与其他多数种族产生摩擦的原因。
因此──只要双方认同彼此为互助对等的关系,他们就绝对不会背叛对方。
然而,这并不意味著他们永远都会这么好说话。费奥多尔已经让佶格鲁看到自己极为丢脸的模样,而且还欠了个天大的人情。所以从现在开始,他必须重新在这个男人面前持续证明自己够格担当「对等的伙伴」。
(这样真的好吗?)
他没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佶格鲁刚才那番说词有非常大的漏洞。比方说,必须去找穆罕默达利博士这个人和得到〈兽〉的知识之间,有著什么样的关联;还有就是,费奥多尔想做的事情在获得佶格鲁的协助后,具体来说会经过什么样的过程而转换成金钱。这些种种问题,这个豚头族都没有问他。
不可能只是单纯忘了问,这男人可不会如此疏忽大意。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推论他是故意略过不谈了。
(……现在就先接受他的好意吧。)
对于没有透过言语传达的体贴,他也无法透过言语道谢。
所以费奥多尔只是不发一语地微垂著眼眸。
「那你……」
谈到最后要确认菈琪旭的意思时,他还是紧张起来了。
「愿意帮我吗?」
「我怎么可能会离开你呢?」
这就是少女的回答。
「我既没有要去的地方,也没有要做的事情,所以我就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的待在你身边。不管你打算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行动,哪怕你不愿意也没用喔。」
未保有过去记忆的少女这么说,然后露出稚气的──彷佛仰慕父母的孩子般的笑容。
(…………所以我说不是这样的。)
名为「菈琪旭‧尼克思‧瑟尼欧里斯」的少女本来就已经不存在了。在这里的,只是破碎四散的「菈琪旭」人格,以及同样七零八落的其他人格的碎片奇迹似的组合起来后,拼成一幅不完善又不稳定的马赛克画罢了。
而且,这个少女心中盼望著费奥多尔也并非自然的发展。不过是费奥多尔对这名少女行使了堕鬼族特有的瞳力,却发挥出失控的效力才会有这种结果。
正因如此,她的想法和正确的心灵运作完全无关。
他们两人之间别说是爱情或友情了,连利害关系都算不上。
「毕竟,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呀。」
所以他说别再这样了。别用那番漂亮的说词来粉饰这一切。
费奥多尔露出模棱两可的笑容,把想要如此吶喊的心情强压在笑容后面。
接受佶格鲁的好意。
操纵菈琪旭的心灵。
本身已一无所有的费奥多尔,只能厚著脸皮借用他人的力量,否则便无法东山再起。
†
止痛药的效果似乎退了。
腿伤引发的剧痛强制中断费奥多尔的回想,意识被带回飞空艇里面。
「好痛,痛痛痛死了……」
这是他前阵子掉到莱耶尔市的地下时,被金属支柱贯穿过去的伤口。虽然之后有经过治疗,再花上十天静养就能痊愈……但是,由于他又经历了太过激烈的战斗等事,导致伤口彻底裂开,而且连全身肌肉都像是顺便似的再度酸痛了起来。
当然,他再怎么说也一度晋升到四等武官之位,累积下来的战斗训练足以对得起这个头衔,也自认比一般人还要能够忍受痛楚……尽管如此,难受时还是会难受,厌恶的事物还是会厌恶。
耳边传来敲门的声响。
「睡了吗?」
门外的人没等他回应就转动门把,将房门推开。
一名橙色头发的少女从门后探出头来。
她看到站在窗边的费奥多尔,便似乎很是遗憾地说了一句:
「哎呀,原来你醒著喔。」
「为什么你的口气听起来很遗憾?」
「因为我就是很遗憾嘛。要是你在睡觉的话,那么我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那你原本打算做什么?」
「……你要女孩子自己说出口吗?」
「你原本究竟想要做什么啦?」
少女一派轻松地嘻嘻笑了起来。
「开玩笑的啦,我哪有可能做出会被你讨厌的事情啊。」
「谁晓得……」
费奥多尔嘀咕著,脸庞微微扭曲。痛楚的浪潮忽轻忽重地袭卷而来。就算他不想表现在脸上,却也没办法一直绷紧神经。
「唉,真是的。好了,你别勉强自己,我有带止痛药过来。」
「……太感谢你了。」
「再说,你为什么还醒著呢?伤患就要乖乖睡觉。而且你的脸色有够苍白的,你自己看了都没发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