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尽管如此,仍要活在今日」-stained glass-

「如果能公然怨恨某个人的话,大家也不用这么痛苦了。只能认命接受而已。全部都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任谁做了什么也无法改变。谁也不能反抗已经注定好的命运。只能接受这种说法──」

  「费奥多尔小弟。」

  他的舌头停住了。

  只有舌头而已。缠绕于额头附近的燥热并没有褪去。

  「──怎么了?」

  「连自己也骗不了的拙劣谎言,实在是让我很不以为然。」

  她平静地说道。

  「为什么……不对,我哪里说谎了?」

  「从头到尾都是。我是从缇亚忒那边听说的,你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吧?你说,为了他人而奉献生命,这种生存方式和思考方式都是不可原谅的。那么,你当时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杀死妖精的并不是什么命运。」

  反驳呢?

  他的脑袋本能地浮现出好几种反驳的意见。

  然而全部都像是刺梗一样卡在喉咙,没办法说出口。

  「就算真的存在命运这种东西好了,那命运还算是满宽容的呢。不管怎么说,我们的战斗都是有退路的。」

  他知道。

  「如果不愿战斗的话,那就不要战斗就好了;如果不愿听从命令的话,那就反抗就好了。尽管如此,若还有妖精豁出性命的话,就表示这是她自愿的。因为有值得用性命来守护的事物存在,所以才会这么做。也就是说……要说是什么原因杀死那些孩子的话,我只能回答你,是她们自身的意志造成的。」

  哦,这一点,他也很清楚。

  「妖精在本能上并不惧怕死亡。这句话没有错。但是,经过长时间的生活后,妖精的心灵会开始模仿生物,会开始强烈担心自己的未来会被封锁住。要克服这些问题且接受死亡的到来,实在并非易事。我不希望你用『命运』这简单的两个字来概括这些事情……」

  对此他也很明白。他一路以来都有看到、听到、接触到她们的心态以及她们的决心。

  「既然菈琪旭……和苹果都把性命托付给你,我也希望你别用那种随便的诡辩来逃避。」

  听到这样的指责,他已经无路可逃了。

  连自己也骗不了的拙劣谎言。没错,正是如此。堕鬼族的血正在悲泣。如果父母亲和姊姊听到这段对话,肯定会捧腹大笑。

  「我……」

  「……我再说一遍,这并不是你的错。」

  艾瑟雅用一种分不清是温柔还是严厉的嗓音继续说道:

  「硬要说的话,是那些孩子自己的错。若是你无法原谅这一点也无妨。但是,可以的话,请你不要责怪她们。我之前也说过了,这是我个人的请求。」

  尽管燥热尚未褪去,费奥多尔仍旧拚命地从脑内深处挤出一句话。

  「我不能答应你。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接纳她们。」

  「嗯。」

  艾瑟雅露出一抹略带落寞的温婉微笑。

  就是这样,他才不擅长和无徵种相处。费奥多尔突然重新肯定这一点。

  正确来说,是限定于年纪较长的女性无徵种。自己根本没办法在她面前装神弄鬼,应该说,好像被一股不容置疑的感觉包覆,或者说是被紧紧包在里面,还是该说是被压得溃不成形,总之就是这样一种独特的氛围。在这家伙的注视下,他总会渐渐失去冷静。

  仔细一想,菈琪旭也有这种感觉。当然纯论年龄的话,费奥多尔是比较年长的,但那种彷佛把人包覆起来的氛围相当超龄。而且不管怎么说,他的心已经被她搅得够乱了。

  「……抱歉,我今天就先告辞了。」

  他垂下头不再看她,然后站起身。虽然并没有多用力,椅子还是「喀哒」地大大响了一声。

  「好的好的,欢迎随时再来哟。」

  不知何时起,艾瑟雅又变回平常那种亲切讨喜的笑容──不符合年龄,彷佛是个调皮的孩子。朝他不断张开手又握起来的举动,到底是哪门子的致意方式?那种像是用演技呈现出来的行为举止,背后究竟藏著什么样的真实心声呢?

  当他要伸手碰触门把时。

  「啊,对了,我有另外一件事想问。」

  他像是突然想起似的,朝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和这次的补给物资一起送来的『保密』箱子,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啊?我听说艾瑟雅小姐你们直接收下,放进腌渍桶【零号机密仓库】里了。」

  「嗯?你很好奇吗?」

  「算是吧。」

  他尽可能用平淡的嗓音说道,装作不过是闲聊几句而已。

  「既然是寄给艾瑟雅小姐的,就表示可能是妖精兵的相关装备。我听说是个很大的箱子,如果里面是缇亚忒她们使用的那种遗迹兵器,以我的立场而言也不是完全不相关,所以我有必要知道。」

  他还对她亮了一下阶级章。

  「确实是这样没错。」

  艾瑟雅看似思忖了一下,然后说:

  「不过没关系,那东西和费奥多尔四等武官没有直接关联,就是很常见的一般保密机密而已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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