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会发出喀答喀答声的电车现在变得十分安静了。
那时,长程旅行的移动时间很无聊,他都会期待看到隔壁轨道车子并行的画面。当靠窗座位没有轨道时,他便会让动物的幻想驰骋在视野里。不过,由于最近的列车非常迅速,感觉兔子和山羊好像会被车子抛在后头,很可怜的样子,因此他决定眺望山景就好。
真一郎在包厢座位的窗边发呆,山间里的校舍落入他的眼帘。孩子们在运动场上玩耍,身上五颜六色的衣服缓缓随着景色流向后方。
「花颖几乎没有通过同年小孩的生命礼仪就长大了。」
真一郎喃喃低语,交叉左右两只脚。
吵架、作弊……虽然绝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但也有些事只能靠没有获得称赞的经验才能学习到。
「陪他玩的对象只有我这个老人家,还是会有不足之处吧?」
「毫不留情吵架的凤?应该连祖父都没看过吧?」
真一郎恶作剧地窥探凤的反应,凤则是露出了莫测高深的笑容。还真是个有很多秘密的总管呢。
「本来该撞墙学习、妥协后纳为自己一部分的那些东西,花颖是七零八落地统统混着抱在一块了。」
才觉得他很固执但又不可思议地聪慧,虽然任性却异常豁达。
说直接点,就是生存方式很笨拙。
「花颖少爷的坦率在某些人眼里是宽容,某些人眼里很麻烦,又会让有些人不把他当一回事吧?」
「因为那孩子实际上很简单啊,从小对什么事都会马上表达自己的佩服。」
虽然对家长而言,这不是什么值得笑的事,但只要一想到花颖开心的样子和他学到新事物时夸张的神情,真一郎的脸便自然而然地柔和起来。
「虽然有点迟了,但人生怎么会随时随地做什么都是好事?」
与人发生冲突、迷惘、挫败。
和小时候相比,现在受伤伤口会更深,复原也会更慢吧?尽管如此,如果逃避一一感受这些事的话,花颖的精神就会脱离本质,最后,他会变得没办法面对自己。
所以,花颖的执事不能是凤。
「如果我说:『你的不成熟很重要。』的话,衣更月会哭吗?」
「真一郎老爷……戏弄人也请点到就好。」
真一郎遭凤训诫了一句,感觉连自己都变回孩子了。
「你的徒弟真可爱呢。」
真一郎向凤套话,凤则是惜字如金地静静微笑。
※ ※ ※
时间是预定的两个小时前。
他将怀表收进口袋,流畅相连的锁链碰触了他的指尖。
「衣更月执事,我去接真一郎老爷了。」
司机驹地从厨房后门露出和善的脸庞。
「麻烦你了。」
衣更月送驹地出门后,视线回到了白板上。上面是从厨师数不清的拿手好菜中精挑细选所组成的晚餐菜单。
「我原本想以鸡肉为主,多摄取一些夏天的青菜,但因为里面有真一郎老爷不喜欢吃的菜,所以在考虑是不是在前菜里加个烤牛肉。」
「可是花颖少爷对烤牛肉还好吧?」
贴身随从兼仆役长峻边削马铃薯皮边插嘴道。
花颖倾向喜欢大火彻底烧烤过的食物。
「所以,我考虑要做花颖少爷喜欢的浓汤。这样一来就会增加一道菜,对胃造成负担……干脆删掉真一郎老爷不喜欢吃的青菜,删掉后就不需要烤牛肉,也没有浓汤了,怎么办呢?」
「感觉现在状况迷失到一个奇怪的方向了。」
峻表情懦弱地帮腔。陷入苦思的雪仓虚幻地披了层阴暗的外貌,仿佛在房间角落诉说怨念、不能看的那种存在。其实,那是个希望所有小孩都能公平分配到她全心爱意的母亲姿态。
「那就用小一点的汤碗,两道菜都吃吧。前菜用有分格的盘子,汤品也加在那里面,这种形式怎么样?」
「太棒了。」
雪仓阖起双掌,表情明亮起来。
雪仓活力十足地拿出锅子,选择调味料,在厨房里四处奔走。衣更月将要追加银餐具的事记在脑袋里,准备去布置晚餐厅的桌面。
叩叩叩。
后门外有人在敲着门。
衣更月回应后门立刻打开,园丁桐山发现了衣更月。
「衣更月,跌到池子里了。」
「又是警卫吗?」
乌丸家的警卫是花颖雇用的杂种小狗,在庭院里四处跑来跑去,偶尔会引发一些问题。桐山过来这里就表示小狗平安无事吧。
「那就带去地下的淋浴——」
「是花颖少爷。」
「!」
厨房因为惊愕而暂停。
「你说花颖少爷跌到池子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