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意。
嗣浪有些无所适从地交换了双脚的重心,把手伸向口袋里的香烟。不过,他没有把香烟拿出来,下定决心,把视线定在桃李身上。
口袋里传出他握扁烟盒的声音。
「今天早上,你从北走廊搬走了那幅画。第一堂课的时间只有有课的学生会来学校。从人烟稀少的北走廊前往后庭是很容易的事。不过,你抵达后庭后,发现有个男生从你背后靠近。」
大概是下意识的举动吧,桃李望向杂木林的东边。
「因此,你立刻把头发往前拨,用白袍的领子遮住脖子。你的发型,该怎么说好呢,像是雨淋板还是杉树,因为后脑杓有打层次,这样一来从远方看起来就像短发。你运用背纸袋夹起来的要诀,把画立在身侧,将他能看到的表面积减到最小。」
这是与乌丸家贴身随从兼仆役长的峻确认的事,他说头发一留长就会给人厚重的印象,为了纾缓这种情况,一般会把头发染成比较浅的颜色、打薄减少发量或是打层次。
「还有那个……什么呢。因为白袍下摆的关系,画框边缘也被藏起来之类的……算了。总之一切如你的计划,对方似乎不知道你拿了一幅画。」
嗣浪想不起来的部分是石漱与花颖各自提出意见,无法统合结论的地方。嗣浪随便地将两人欠缺临门一脚的地方含糊带过,连接正题。
「不过,目击者还有一个人。」
疾风扫过草丛,紫苑花幽幽地摆着头。
「……工房大楼的阳台……」
「你看到了吗?」
「没有。我听社团的人很激动地在讨论,说杂木林里飘现妖精。虽然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桃李的声音尖细得分岔,可以想像此刻她的口干舌燥。
嗣浪懒懒地用脚赶跑附在鞋边的小虫子。
「你很害怕被诅咒的画吧?不不不,我不是在激你,因为我拿回来的时候也非常小心谨慎地不去看它。你搬画的时候也一样,将画对着外面以免看到。没有准备盖住画的东西,可以解释为你是一时冲动拿走画的。总而言之,挂在走廊上的画框有附保护玻璃。」
校舍里很难像美术馆一样保持最适合的温度和湿度。此外,众多学生来来去去,也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状况。保护玻璃的任务就是隔离画作与学生,守护作品。
「你为了隐瞒男学生而将画沿着小径的方向立起来,变成面对正旁边的工房大楼。在阳台的学生看到保护玻璃上反射的杂木林树木,误以为自己看的是你的另一边。」
这不禁让人觉得,如果画框不是木制的话,结果可能就不同了。
「原来是……这样啊。」
桃李紧握的白袍是妖精褪下的躯壳。
根据观看位置不同,看起来不一样的小偷。
真正的小偷只有一人。而有办法造成这种状况的只有桃李。
「你将画和白袍藏在废材仓库里后,用身体去撞废材来制造撞击痕迹,再到图书馆后面发出尖叫,成了目击者。」
嗣浪做出结论,仿佛卸下重担地叹了口气。
「虽说是要掩人耳目,但做到让自己受伤的地步,你就那么喜欢那幅画吗?」
嗣浪用轻松的语气询问,桃李左右摇摇脑袋。她那被说是驼背的后背越来越弯,在叶子沙沙声响间吐出话语:
「社团里有个学妹休学了,雕刻系二年级,是跟我同系感情也很好的学妹。」
嗣浪没有附和,静静倾听。
「这个月初下雨那天,我在北走廊的空教室练歌,休息时间到走廊上时,看到学妹站在画前。现在回想起当时恶心的感觉,我还是会不寒而栗。」
「恶心的感觉?」
「对。那个人明明是学妹,看起来却像个只是站在那里的无生命物体。」
桃李声音中响起的浓浓恐惧,令人想到了昏暗的天空。滂沱大雨沿着窗户玻璃滑落,在被隔绝开来的校园里,有幅画和女孩子。
「学妹后来就没来学校了。虽然觉得奇怪,但我今天听到了诅咒的传闻,想起了那个雨天,觉得自己必须在那幅画又附在谁身上前处理掉它才行。」
「你打算把画混在废材里扔掉吗?」
「对不起。」
桃李求助般地将怀中的白袍交给嗣浪,深深低下头。嗣浪从桃李手中接下白袍,表情沉郁地回答:
「你的行为是出自对同学的情谊。只要你们有学习、创作的心,学校这边会不惜一切帮助你们。请向那位同学传达,她还有回来学校的方法。」
桃李一抬起头,嗣浪便一扫脸上的忧愁,露出毫无矫饰、仿佛打出生起就是那样的笑容。
「可以吗?我还以为没办法再待在这所大学里了……」
「我答应你,会把画收在没有人看得到的地方保管。」
嗣浪的话让桃李的膝盖软了下来,跌坐在地。
「喂、喂,你没事吧?」
「太好了。」
桃李轻启的唇畔流泄满满的心安。
「谢谢老师。啊,太好了,再也不会有人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