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尤其是舞台并没有使用多种颜色,照明是单色的,也没有移动的物体。
艺术会令人类联想到各式各样的情感。
据说,名留青史的艺术家不仅仅只是因为其美丽的作品,而是控制观者产生了特定的感觉。
(嗯——?)
花颖感到一股宛如在脊髓里埋进铅块的闷痛,他把沉重的上半身向前倾。胸口有如火在烧,刺激他的呕吐感,晕眩从太阳穴延伸到额头。
(这下可能不妙。)
压在喉咙的指尖冰冷,身体发寒。
「乌丸?」
花颖听见石漱惊讶的呼唤。大概是自己突然大动作吵醒他了吧?
「没事,只是人太多有点闷而已。」
连花颖都觉这个谎很场面话——如此自嘲就是最后了。
花颖的意识在这里中断,切断了所有的感觉。
2
呼吸困难。缺氧。
嘴巴里像塞了温温黏黏的泥土一样,手脚无法随心所欲地移动,或许他真的被埋到泥堆里了。
他以为自己即使上岸也能生存。
作了一场愚蠢的梦。
为了不会实现的梦而拚命的话,会将目前为止的人生都搭进去,成为泡沫消失吧。
花颖跳进了深眠的大海,意识越来越沉。
海面波涛汹涌,因为飞沫和水泡的阻挠,连看清前方都无法如愿。然而,只要下潜三十公分,海中便是一片沉静。
海流平稳,声音离得很远,上面是眩目的光芒,下方则是平静的黑暗。身体变得轻盈,除了水以外不会碰到任何事物,应该能够永远漂流下去吧。
海潮清走了一直待在体内的沉重大石,他舒服地漂啊漂、漂啊漂。花颖想要一直维持这个状态,水流却将他的意识送到了浅滩上。
后背触碰到的除了自己以外的质量、穿过眼皮感受到的光,耳畔传来的声音令人心烦,花颖皱起眉头,因为移动身体,更清楚地对现实有了自觉。
「也就是说,没钱的时候只要一边看食物照片一边吃白饭就会有味道?」
先前没有构成言语的声音突兀地化为人声,在花颖的脑袋里削出意义。
是石漱的声音。冷淡以对的是细细高高的声音。
「我不做那种事。」
「办不到吗?」
「……办得到。但并不是重现那道菜的味道。」
「喔喔。」
石漱发出硬梆梆的感叹,对方却不捧场。
「我回去了。」
「唉呀唉呀,绫濑,等等,你应该有听说最近有抢匪出没吧?」
名字进入耳朵后,女孩的五官在脑海里链接画面,花颖完全清醒了。
他似乎睡在床上,头顶有面白墙,剩下三面由水蓝色的布帘挡住。
左手边的布帘透着日光,这边似乎有窗户。
脚边的方向传来绫濑和嗣浪副教授的谈话声。绫濑是在嗣浪的研究室出入的女高中生,拥有视觉和味觉相连的联觉,刚才和石漱的对话应该就是从这里衍伸的吧。
即使面对副教授,绫濑也没有丝毫退却,以冷冰冰的口气回道:
「我身上没有那种人家抢了会困扰的贵重物品。」
「这不是钱的问题。上星期有个不甘心被抢而抵抗的人被歹徒砍了。我觉得你不会向那种人屈服,该说是你的一种反射还是习性吗?」
「我不需要那种正义感。」
「别害羞啦——」
绫濑的抗议似乎没有传达给嗣浪。「这边!这边!」两人因意见不合而产生的微妙沉默遭一道轻薄的声音打破。
「绫濑妹妹就由我来护送吧,要不要顺便吃个冰再回家?」
「我认为我比真木缟学长还强壮。」
从绫濑极其严厉的口吻来看,可以知道即使她刚才对嗣浪那样也已经是手下留情了。遭到毫不留情拒绝的真木缟,是今年升大三的工艺系学生。
「因为甄宓没有力气嘛。」
「和久同学!现在讨论的事情跟力气没关系吧!」
同样是工艺系三年级的和久受不了地揶揄了真木缟后,将背包挂到肩上,衣服发出摩擦声。
「绫濑,我们一起走到车站吧。我打算去新宿买和纸。」
「谢谢你,纯夏学姐。」
绫濑温驯地向和久道谢。
「四郎老师,我先走了。」
「打扰了。」
房门打开又再度关上,阻断了渐渐远离的脚步声。
「真木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