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开心果浓汤,花颖失去了表达能力。
赤目家的别墅位于白桦树林围绕的山丘上,建筑师大概是在向法兰克•洛伊•莱特致敬吧,建筑采取从中央大厅向四方延伸出走廊的十字形设计,每一个角落都打理得无微不至,连不对称的窗框都一尘不染。
餐厅里大长桌上铺的桌巾,洁白如无人走过的雪原;银器连细致的纹路凹槽都打磨得光亮,平滑地反射着水晶灯与烛光。
烤鸡鲜嫩多汁,刚出炉的乡村面包散发着美好的蜂蜜香。尽管用奶油酱料理春季高丽菜的缎带面已是无比美味,但佐味的鱼冻在口中化开后,腌熏鱼高汤的丰富风味更加满足了味觉。
不需借用衣更月或是一宫家的佣人,两名侍者在仿佛会读心术般的时间点撤下用毕的餐盘,盛满空杯。
「我之前误会你了。」
一宫放下酒杯,忏悔似地开口。先前一直不安的声音变得柔和,恢复血色的脸颊浮现笑容。
「我吗?」
「对。你还没成年就到甜点大本营法国开甜点店,又陆陆续续拓展到各国……当然,成功是因为有手腕,但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强势不羁的人。」
坦诚相对的一宫无论表情和话语都没有恶意。
赤目含了一口薄荷冰沙,唇角微勾。
「我也是恰巧跟上潮流吧。就像牛岛制药长年提倡的一样,是努力用符合好东西的价格提供给顾客的成果。」
「最近这样也行不通了。」
狮岛回应,一脸不开心地说:
「现在大家追求更轻便、更统一的医疗。不管吃什么药都一样,一样的话便宜的比较好。想对生命的价值砍价,这世界也要完了。」
「圭右是以自家员工的身分一路从内部看着公司走到今天的,所以才对员工的努力被杀价感到很难过吧?他是个善良的人。」
「你是说我在感情论事吗?」
听到一宫的补充,狮岛顶回去。
「这不是好事吗?」
「是就好。」
狮岛一收敛射穿人的眼神,一宫便垂下眉毛对赤目和花颖笑笑。
「两位年龄差不多吧,认识也很久了吗?」
回答赤目疑问的,意外的是狮岛。
「我们从小学就认识了。光史郎一年级,我三年级时,已经超过三十年了吧。」
「我有气喘,同学和我相处都小心翼翼的,但圭右因为家里的关系很熟悉疾病和药品,除了该注意的地方外,对我非常粗鲁,完全不客气。」
「喂,这是抱怨吗?」
「听起来像抱怨吗?我是在感谢。」
「哼。」
狮岛将手伸向酒杯,一宫也松了一口气似地跟着拿起酒杯。
对花颖而言,无论是跟父亲年龄相仿的人们像孩子般一样说话,还是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赤目平起平坐地加入大人的谈话都是陌生的画面,有种自己不在场的感觉。法式煎真鲷真好吃。
「狮岛家的别墅也在这附近,暑假的时候我们就到对方家的别墅到处玩耍……」
「光史郎。」
一宫原本大概是想打开一个愉快的话题吧,他的声音中途黯淡下来,狮岛斥责地喊了他的名字打断话题。
「抱歉,今天真的让大家担心了。幸好,只有一部分的佣人区域烧坏,我想应该是可以修补的。」
「找出起火点了吗?」
赤目的问题极为随意的样子。
「厨房女仆说可能是抹布还是什么的被风吹到瓦斯炉火上的关系。大概是太赶着做事,一时大意了吧。」
「这种家伙要开除,开除。」
「我才不会开除她。抱歉,圭右只要遇到美味的食物就会喝太多。」
一宫优雅地露出苦笑后,花颖才想到狮岛是喝醉了。由于狮岛的脸色完全没有变化自己才没发现。这么一说,他拿叉子的方式比晚餐前菜阶段时还要随便。
「今天这么累,是我留你们留太晚了。」
赤目轻轻折好餐巾放在用完餐点的桌上。
「甜点和餐后酒会送到客房里,有什么问题请别客气,就打佣人房的内线说。」
「谢谢,那我们就先离开了。圭右,走吧,我送你回房间。」
听见一宫的催促,狮岛不待侍者拉起椅子便站起来,将餐巾连同手掌拍向桌面。
花颖被声音吓一跳,脖子缩了一下。
狮岛眼神凶狠地看着赤目,发出像是从喉咙深处咕哝的声音说:
「好吃。」
原来不是生气。狮岛单方面地道谢后,踏着稳定的步伐离开走廊。
「乌丸先生,晚安。」
「晚安。」
一宫向两人行礼后,也对推开厅门的侍者微微一笑,离开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