睹对方挥舞蛮力的模样时还是会脚软。
桐山像是确认手中物品似地看向柴刀,低声回答。
「我在砍树。」
「那棵树生病了吗?」
「没有……只是……在砍树……」
桐山回答。他的眼神空虚,低沉的声音仿佛发条松脱的音乐盒。
「这样啊,那打扰你了。」
花颖隐藏自己的动摇转身,快速离开现场。
简直像另一个人。
花颖认识的桐山不会粗暴地砍树。桐山虽然沉默寡言、不太亲切,但说话非常坦率,看人的眼神也很正直。有什么东西正在侵蚀桐山。
花颖在玄关前放慢脚步,回头看向后方,脸色苍白。
桐山从屋子后方往这里而来,右手垂着柴刀,左手拖着月桂树,厚底鞋仿佛要将泥土踏硬般地移动。
(不是吧?这种画面,我在恐怖电影里看过耶。)
花颖内心太过混乱到目光泛泪。
花颖想平复心情,找个地方待着来冷静思考。
花颖小跑步穿过庭院,奔向厩舍旁的停车场。
附有车棚的停车场停驻了三辆汽车。置于中央的是真一郎的国产车,但不太常见到他搭乘,左边是特殊场合使用的古董车,右边的那一辆则是花颖平常的坐车。
右边那辆车的后车门开着,司机驹地正用手持式吸尘器清理地面。
「驹地!」
「花颖少爷,您在慢跑吗?」
花颖奔向露出悠哉笑容的驹地,坐进车子后座。
「开车。」
「咦?那个,要送您去哪里呢?」
「哪里都可以。」
花颖一出声催促,驹地尽管心中奇怪却还是关上车门。他将手持式吸尘器放在架子上,戴上白手套,坐上驾驶座。
「请您系上安全带。」
(快点,快点!)
花颖扣住安全带的手在发抖。
驹地发动引擎。
(快点!)
车子宛如在地面滑行般移动开出停车场,在玄关前的圆环改变方向,驶向正门。
花颖从车后的窗户向外看,桐山立在原地,一路看着车子离去。
4
「不跟衣更月执事联系没关系吗?」
驹地缓缓打着方向盘。花颖终于稍微回复理智,低头说:
「车子不在他就知道了吧?你不会为了私事开车。」
「哈哈,听您这么说我真高兴。」
花颖说的话哪里让驹地高兴呢?觉得反问是件很不识趣的事,花颖垂下眼帘。视网膜浮现几何图形,泪水缓缓浸上眼球。
「要往哪里开呢?」
「我想想事情,在附近也没关系,你暂时随便开吧。」
「好的。」
驹地温和地回答,拨动拨杆,方向灯等距离闪烁的声音似乎成为范本,缓和了花颖的心跳。
花颖暂时先停止短促的呼吸,把气吐到极限。这是他从前曾向凤学过的瑜珈呼吸法。抵住闭起来的上腭吐气,再从鼻子深吸一口气到肺部深处。
人类的身体只要专注吐气,之后就能自动吸入空气。吸入的空气溶进血液再分布到全身。花颖肚子周围感到一股热意,内心则相反地平静下来,有如宁静无波的水面。
桐山怎么了?眼神和说话都像变了一个人似地。说到变了一个人,峻犯下不可能发生的疏失也是这几天的事,两个人的变化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驹地,你最近有和桐山说过话吗?」
「今天还没有,但我们昨天有一起去吃午餐。」
「他有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
花颖模糊的问题令驹地歪着脑袋,一脸困惑。
「没什么,我看他跟平常不太一样,所以有点介意。」
「唔——这样啊,是不是今天肚子里的虫不开心,比较易怒呢?啊,我说的是像肚子里的蛔虫、懒惰虫这种比喻。」
「没关系,我听得懂。以前是听不懂蝙蝠就是了。」
「不好意思。」
驹地惶恐地缩着脖子,花颖对后照镜回以微笑后,低垂双眼。人有心情不好的日子也没关系,但迁怒树木不像桐山会做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吗?)
花颖像是把身体甩出去般将全身交给后座的靠背,肩胛骨压着座椅的软垫。一股香气与尘埃一同飞舞。
和平常不一样。花颖将下巴靠近左肩,凑鼻闻着座椅上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