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叶和华乃表哥看不见的人一起列席,将话题诱导到事件上。身为目标的我如果不知道这件事的话,计谋就不能发挥作用。壹叶对乌丸家很好又还年幼,只要让她看到大人过度担心的样子,应该就会好意通知我对吧?」
「……你……掌握到什么程度了……」
占领早苗瞳孔的怯懦渐渐失去光芒,化为恐惧,宛如从眼底深处受到侵蚀般点燃热度,终点是厌恶。
花颖的眼睛可以更清楚地看出她的变化吧。
然而,花颖并不胆怯。
「银行汇款的姓名和联系方式虽然可以造假,但汇款日期、时间与银行、分行名称都会留下纪录。此外,银行内的监视器影像也会保存一定的时间。」
本来,外部人士如果不是警察,即使拜托银行调阅这些预防犯罪的纪录,吃顿闭门羹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甚至就算反遭银行报警都不奇怪。然而,再怎么牢不可破的组织,无论立下多么强硬的规则,身在其中的都还是人。
「你当初应该避开和乌丸家有交易的银行的。」
花颖是故意这样说的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建议。
即使是现在没有与乌丸家交易的银行,也随时都在追求大客户,只要花颖希望,衣更月已经做好可以移动乌丸家财产几个百分比的准备了。
逃不了了,早苗的表情遭失望围困。她隔着眼镜压住头,宛如要跳进地底般蜷缩成一团。
「我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一开始如同沉吟的细语,化为悲痛的控诉。
「那件事之后,刻弥少爷辛苦了那么久,花了整整十二年才让父亲跟自己说话。爸爸妈妈失去了自己的店,我们转学,好一段时间过着省吃俭用的生活。」
花颖扶正眼镜,隐藏表情。
听说花颖当时才四岁。衣更月那时在别的地方生活,是个极为平凡的小学生,未来的梦想栏里写的是可以拿到月薪和奖金的工作,因此这件事对他而言如同发生在遥远国度的事。
衣更月从凤口中听说事情原委时,只有「花颖没有错」这种冷淡的感想。
然而对早苗而言,这是她亲身经历、与现在相连的过去。
「做了那种事的你……只有那样的你什么努力都不用做就突然当上一家之主,现在还要和哥哥一起念大学,实在太狡猾了!」
早苗一抬头,积在脸颊和眼镜间的泪水便流了下来。她摘下眼镜,用穿着套装的手臂抹了抹眼睛。
「寄东西过来是为了找我麻烦?」
「没错。为了消除压力,我冲动购物了一番,顺便把买的东西塞给你。因为你是造成我压力的来源,只要你伤脑筋就好。」
「人呢?」
「因为乌丸家拒收,我一气之下改成召集能马上过去的人送过去。因为如果是物品的话,你们就不会收吧?」
看着在泪水下笑出声的早苗,花颖渐渐无言以对。
原来硬送东西这个行为本身就是目的。就像假日去买一点都不想要的衣服一样,早苗将自己的焦虑强加在花颖身上,让自己痛快,真是自私到了极点。因为这样大言不惭地一句接一句抱怨,实在太可笑了。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吗?」
听到自己的心声从花颖嘴里说出来,衣更月无动于衷的表情下藏着些许吃惊。
花颖几乎不会说攻击别人的话,何况还是在有人指责自己的场合里。衣更月认识的花颖,不是会因为罪恶感而退缩,就是还需要三十秒的时间忍耐、理解对方吧。
「不管是物品还是人,我都不会再收了。如果是抱怨的话,我随时随地等你来。」
「花颖少爷。」
衣更月压低声音劝诫。挑衅被逼到死路的对手是很危险的举动。
然而,花颖仅是微微点头,侧目看了衣更月一眼后马上面对前方。
「我对你们没有一种确切的情感。因为不仅仅只有一种。」
衣更月看出花颖以理性拉回快要前倾的上半身。虽然只是细微的动作,却是个能充分了解花颖的意志有多坚定的变化。
「我在感到抱歉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当初是无可奈何。有时我会不停思考泽鹰家的店买到赝品的经过,有时候脑海里也会浮现那些因为我而惹上麻烦的人的脸孔,想一头钻进棉被里。」
外文和日文的字汇绝不是一个对一个的。据说,一个日文单字要同时并用三个单字翻译才终于能传达出正确的意思。人类光是这样用言语表达事情都很困难了,根本不可能用一种面向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有时候我也会忘了当年那件事,和赤目先生一起放声大笑。然后,有时候会觉得很庆幸……」
花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早苗闪过怀疑的神情,侧首表示疑惑。
花颖仿佛将所有意识拉入内心似地,失神地盯着长桌上的一个点,突然露出笑容。
早苗戒备地将笔记本用力拉近身体。
「什么意思?」
「我一看到早苗小姐你们和赤目先生在一起的样子就会很开心。明明我连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样的事都不知道,却擅自有种获得救赎的感觉。」
「……真的是很擅自。」
「所以,也请你来利用我吧,过来跟我抱怨。」